正文 第十六章

星期天晚上,歐代爾早早地就帶路易斯到了他在西棕櫚區三十街的寓所,把他介紹給西蒙娜,叫她好好款待路易斯,說他要在這兒住上幾天。歐代爾指給路易斯那間客房,在五斗櫃抽屜里的巴萊塔九型手槍是他明天要帶上的,然後歐代爾就走了,說是必須到醫院去拜訪一個朋友:「早晨見。」

這個星期天的晚上可真長了見識。

路易斯認為這個黑女人可能是歐代爾的姑娜。西蒙娜問,她要不要為他弄些吃的。路易斯說不必客氣。她進了她的房間,路易斯坐下來看電視「她寫,兇殺」,心想西蒙娜一夜就待在裡邊,上了歲數的人通常都睡得早。接下來是「每周電影」節目。

大約九點半,一個完全不同的女人從卧室走了出來。原先進去的那個人看起來像是身穿一件老式的主婦長袍,頭上包了一條圍巾的賈邁瑪大嬸 走出來的這個人要年輕二十歲。黑亮的頭髮盤了起來,還垂著一對搖搖晃晃的耳環,眼睛周圍塗「藍色的眼影」,黏上了長長的假睫毛,身上穿著緊身絲衣裙,腳下配的是沒有後鞋幫的高跟鞋。她對路易斯說,她知道他是從底特律來的。她說,她原先在那兒認識很多白人小夥子,和他們在「火焰表演吧」,在「娛樂樹」,後來在「莫三鼻克瓦茨俱樂部」約會,完事再到那些過夜的地方去。她問路易斯:「你去過那些地方嗎?」他說有時候去,他和歐代爾就是在瓦茨俱樂部遇到的。西蒙娜說:「寶貝,我來帶你回家。」「每周電影」節目結束了,「摩盪」音樂節目開始了。

星期一早晨,路易斯沒等西蒙娜起床,早早地就離開了,在丹尼餐館吃了早餐。他們約定就在南林蔭大道上的希爾頓飯店的停車場見面,離「州際」不遠。路易斯到達時,看到歐代爾穿著一身藍色的工作服,站在一輛貨車邊上抽著煙,旁邊是他的賓士轎車。麥拉妮在車裡聽著收音機,隨著音樂節拍晃著頭。歐代爾走到路易斯的車前,說:「讓我瞧瞧你有什麼,這麼得意。」

路易斯打開行李廂,給歐代爾看他那些閃閃發光的槍,柯爾特巨蟒手槍和帶雷射瞄準鏡的摩斯伯格五〇〇型。從五斗櫥裡帶來的巴萊塔小手槍也在裡面。歐代爾說:「帶著它。」路易斯拿出「巴萊塔」小手槍,別在腰上,他的運動上衣剛好垂下來遮住。

「還有那支星際旅行滑膛槍,」歐代爾說:「他媽的那玩意能把大個子一槍打得栽跟頭。」

路易斯把那支槍拿出來,用一卷報紙裹著,把汽車行李廂蓋好,跟著歐代爾走到貨車後面。歐代爾轉過身對他說:「西蒙娜讓你操她了?」

路易斯一副無辜的樣子,然後苦笑了笑,他知道歐代爾等了那麼長時間,眼睛看著槍,其實是要問這個問題。

「她表演了一場節目。」路易斯說。

「不錯,是這樣。」

「她表演的『寶貝親愛的』,用盡了表情。」

「她是在設計動作,」歐代爾說:「你敢發誓那是『至上合唱團』嗎,嗯?」

「是『至上合唱圑』,唱片上有字。」

「我的意思是那女人是怎麼動的。」

「她演了『住手!用愛的理由』。」

「『在你使我心碎之前』。」歐代爾說。

「她還學了格拉迪絲·奈特的表演。」

「帶不帶伴奏?有沒有伴奏她都演。」

「帶伴奏。」

「她學了賽瑞塔·賴特沒有?」

「我不知道。她演的一些我從來沒聽過。」

「賽瑞塔和史提夫·汪德結婚了。」

「她很了不起,」路易斯說:「我是說她把每個小動作都做到底了。」

「她讓你操她了嗎?」

「她想讓我到她的房裡去。」

「是嗎?」

「她說她在這麼動過一陣子之後要按摩後背。」

「她也喜歡按摩腳。」

「我跟她說,夥計,我已經筋疲力竭了,而且還頭痛。」

「是嗎?」

「我可能是半夜醒的,西蒙娜和我睡在一起。她說:『你的頭痛怎樣了,寶貝?不痛了吧?』」

歐代爾說:「你操了她,是不是?」

那輛貨車的後門開了,一個身穿黑色班丹納印花布衣服的黑小子伸出頭來說:「『麵包』,我們坐這兒啦——夥計,我們是去還是不去呢?」

「馬上就走,」歐代爾說:「到那後面去。」然後將車門開得大大的,讓路易斯看見有三個黑小子蹲在那裡,他們手裡拿著槍——看起來那些槍像是AK-47——睜大眼看著路易斯。歐代爾說:「這是路易斯,底特律人,搶銀行出了名,我跟你們提起過吧?路易斯,這兩個傢伙是斯韋特曼和斯諾,還有那個他媽的等不及的模樣難看的傢伙叫蘇魯。他們叫我『麵包』,嗯?『白麵包』的簡稱。咳,你們大家現在給我的哥兒們路易斯想出個名字來。」歐代爾說,然後砰的一聲關上了門。他對路易斯說:「他們都喜歡我。你知道為什麼嗎?因為我是底特律人,這就是他媽的最好的推薦書,夥計。你和這些老鄉都是那兒的人,你就是自己人。」

麥拉妮趕緊從賓士車中鑽了出來,她穿著一件擔肩露背的背心,肩上背著一個磨破了的編織袋。她說:「你好,路易斯,」說話時並不看著他,只是抱著胳膊站著,這時歐代爾說他和路易斯要上貨車裡去和他的哥兒們在一起,而麥拉妮要坐在路易斯的豐田車跟著他們。路易斯問為什麼她要坐他的轎車?歐代爾說,因為要回來。好像這就算作了解釋。路易斯說:「隨你怎麼說吧。」

他們就要開出南林蔭大道朝洛克撒哈奇路駛去,歐代爾大聲地談起這夥人,好讓他們在後面都能聽得見,歐代爾稱他們是一幫他媽的瘋子,還問他們聽說過手槍手沒有?他們是一幫哥倫比亞的弟兄。歐代爾看著後視鏡告訴他們:「你們在麥德林那麼一個世界的毒品城那兒撂倒一個政府的人能得到二百萬披索。也就是說那些吸毒的人付給你們二十萬美元。讓你們在吸了他媽的他們叫『貝素柯』的那玩意後覺得飄飄欲仙,那玩意是從古柯礆中提煉的,但是能更厲害地控制住你。你們想想看,二十萬美元,兄弟,你們能給自己的母親在那個鬼地方海灘買一棟私人公寓。若是再幹掉一個政府人員,就能給你自己買一輛像我那樣的轎車和所有你想買的衣服。只不過你們要知道,在那兒除了吸毒的和手槍手之外還會碰上什麼人呢?你們能碰上互相射擊的各種各樣的地痞流氓和人渣。你們會碰上恐布分子——你們知道我說的是什麼嗎,恐布分子?你們會碰上他們和我提到過的其他人,你們也會碰上敢死隊的傢伙,大家都走來走去互相殘殺。你們知道去年單單在麥德林那一個城市中有多少人被槍打死或者死於暴力嗎?超過五千人,他們中的多數人是你們這種年紀,剛剛開始新生活。你們聽見我在說什麼了嗎?甚至比在底特律過去的任何一年裡被幹掉的人都多十倍——告訴你們那城市就是這樣一個地方。你們知道住在美國這兒有多幸運嗎?」

路易斯扭過頭看了一眼那幫兄弟,是三個大塊頭的小子,他們的頭和肩隨著貨車的顛簸而搖動。在黑洞洞的車的後面十分安靜,他們面容嚴肅。要不是他們手握著中國造的槍,真像是被拉去上班的季節工。

歐代爾一句話沒提他們今天上午要乾的事,過了洛克撒哈奇路上的監獄幾英里之後,他驅車離開南區,穿過一片空曠的矮樹林,這時周圍就剩下他們自己了。遠處有一條暗線,標誌著甘蔗地的起點,那片甘蔗地從這裡一直延伸進埃弗格萊茲,足有五十萬英獻。歐代爾看著他的後視鏡。

「我們現在快到了。拐上這條土路。……那小子不想讓人輕易地到他的地方。」

在一條失修的運河的另一邊,有一條路,兩邊都是叢生的澳洲松。又行駛了幾英里塵土飛場、石子彈撞貨車底盤的路程,路易斯就看見了樹叢中的一間農舍:一座外觀整潔的紅磚房,房子的一邊有帶圍欄的倉庫和拖拉機棚,另一邊是一個用瓦楞鐵預製板搭成的半圓形活動屋。歐代爾緊轉方向盤,小貨車在土路上的車軌中進進出出,路易斯緊緊拽著拉環。

「你看見那隻烏龜了嗎?媽的,我沒看見他。」歐代爾一邊說著,一邊看著後視鏡。「你們現在趕緊盯著點,注意我們會遇到什麼情況。我們一過橋,可就進入那小子的地盤了。」

貨車顛簸著駛過了橫在運河上的一座鬆鬆垮垮的木板橋,歐代爾又看著後視鏡。

「看見那個白鐵皮大房子了嗎?那叫瓦楞鐵活動房,那小子把他全部的槍支和軍用玩意都藏在裡面。在一輛吉普車上裝著一支M-60機槍,我們要準備好馬上把它開走。那兒還有手榴彈。有他們叫作L-A-W的火箭發射器,還有一捆火箭彈,上面印著發射說明。那屬於輕型反坦克武器。火箭彈都裝進了發射器,隨時可以發射,這是一種可以隨意使用的武器。政府的人開著車一直追他到麥德林——砰,他已經跑了。」

歐代爾說:「我估計我們會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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