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二章

星期一下午,雷妮打電話到麥克斯辦公室,說她急需八百二十美元,要他送一張支票去。她這時正在棕櫚海岸林蔭大道花園路上她的畫廊內。麥克斯驅車趕到那兒至少需要半小時。

他說「雷妮,即使我想幫你,現在也不行。我正等著一個傢伙的消息。我剛向一個法官談過他。」然而他還得耐著性子聽她講她是如何一直在找他的。「我剛才在法院里。我是從BB扣里得到你留下的口信的……我剛回來,還沒來得及。……雷妮,我正忙著,看在上帝的份上。」麥克斯停頓了一下,話筒還舉在耳邊,他再也說不下去了。他一抬頭,看見一個穿件黃色運動服的黑人站在他的辦公室里。那個黑人一頭光澤的頭髮,手中拎著一個邁阿密「海豚」牌運動提袋。麥克斯說:「雷妮,再聽我說幾句,好嗎?如果我不能抓住他,送進監獄,我就會害一個小子坐他媽的十年牢,但你卻要我……雷妮?」

麥克斯放下了電話筒。

那個黑傢伙說:「掛你電話,嗯?我敢說那是你老婆。」

那個傢伙沖他笑了笑。

麥克斯幾乎要脫口而出地說,是的,但你知道她和我說了什麼嗎?他真想這麼說。除非告訴這懷伙,他不認識打來電話的這個人,以前也從未見過……但那又有什麼意思呢。

這個黑傢伙又開口了:「前面辦公室里沒人,所以我就走進來了。我有些急事。」

電話響了。麥克斯拿起話筒,用另一隻手指著一把椅子,對著話筒說:「保釋人辦事處。」

歐代爾聽著他說:「你剛才在哪兒沒關係,雷吉,你錯過了你的聽訟。現在我不得不……雷,聽我的,行嗎?」這一次,麥克斯·切利用一種比他剛才和妻子通話更平靜的聲音說著。和她談話聽起來有點煩人。歐代爾把他的運動提袋放在麥克斯·切利的辦公桌對面的一張空桌子上,然後取出一支香薛。

看上去,這間屋子與其說是保釋人辦事處,不如說是一個人的安樂窩。麥克斯·切利座位的後面是整面牆的書架,上面有各種各樣的書,一些木雕的鳥,一些啤酒杯。對於這種卑下的職業來說,房間顯得過分整潔和安適了。他本人也透著優雅,鬍子颳得光光的,藍色的襯衫敞開著,沒有系領帶,肩部剪裁得十分合身。他屬於路易斯那類膚色黝黑、體格健壯的人,頭髮也是黑的,只是已經開始禿頂。他大約快六十歲了,也許是義大利人,只不過歐代爾還從未見過一個保釋保證人不是猶太人的。麥克斯此時正在告訴對方那傢伙,法官準備按時傳訊他。「你願意那樣嗎,雷?寧可判十年而不肯坐半年牢或緩刑?我說,『閣下,雷吉一直是一個本份的當事人。我保證能馬上找到他……』」

歐代爾隨著麥克斯的停頓也停頓了一下,把香煙點著。

「『……就站在他房子的拐角處。』」

他一邊聽著,一邊站起身來。

「我能夠讓拘票作廢,雷……那個亡命之徒授權他們去抓你,夥計。這就是說,我必須把你送去。」

歐代爾吹出一口煙,向周圍找尋煙灰缸。他看見門的上方禁止吸煙的標誌,門裡邊像個接待室,有一張長桌,還有像是電冰箱和咖啡壺的兩樣擺設。

「我來接你之前,你就待在你媽媽家。你必須回牢里去。……就過一夜,就這樣吧。我向你保證,明天你就可以出來啦。」歐代爾看著麥克斯掛斷電話後繼續說著:「等我到那兒的時候他得在家裡,不然的話,我就有五千美元的麻煩了。你有什麼問題嗎?」

「我找不到一個煙灰缸,」歐代爾說,一直舉著他的香煙。「另一件事,我需要一張一萬美金的保證書。」

「你拿什麼作抵押?」

「我準備支付現金。」

「錢已經帶來了嗎?」

「就在我的袋子里。」

「用桌上的咖啡杯吧。」

歐代爾繞著桌子走了一圈,桌面乾乾淨淨,除了他的運動袋、一部電話和一隻還剩些咖啡的杯子外就沒別的東西了。他輕輕彈了彈煙灰,然後又坐在隔桌面對麥克斯·切利的那把轉椅上。

「你有現金,」麥克斯說,「那你還需要我做什麼?」

「得啦,」歐代爾說,「你知道他們怎麼辦事的。首先要知道你在什麼地方能得到錢,然後扣除一大筆,還說那是法院的訴訟費。反正要跟你玩一些鬼花招。」

「你要花費一萬塊錢作為保釋金。」

「我知道。」

「是為誰,一個親戚嗎?」

「一個哥兒們,叫博蒙特。他們把他關在『槍支俱樂部』監獄。」

麥克斯·切利稍微伏向桌子,抬眼凝視著。他那邊有一台電腦、一台打字機和一疊卷宗,其中一個卷宗是打開的。

「幾個警官星期六夜裡抓走了他。」歐代爾說。「起初是因為醉酒駕車,但警察開的單子是『私帶武器』,他身上有支手槍。」

「一萬塊錢聽起來價碼高了點。」

「他們查他的名字,吃了一驚,發現他以前進過監獄。要不就是因為他們不喜歡他是個牙買加人。你知道我要怎麼說嗎?他們怕他可能跑掉。」

「他要是真跑了,我就得追他到牙買加,你得出這筆開銷。」

這倒有趣。歐代爾說:「你以為你能在那兒抓住他嗎?把他送上一架飛機,帶他回來?」

「我做過這種事。他的全名叫什麼?」

「博蒙特。我只知道這個名字。」

麥克斯·切利從他的抽屜里取出文件,又往這邊看了看。這人無疑在想,你出那筆錢,怎麼會連他的名字都不知道?歐代爾從不知道他底細的人身上得到極大的樂趣,這個人——瞧著他——不在問問題了。歐代爾說,「我有些給我幫忙的人連名字也沒有,只叫什麼蘇魯、庫赫之類,有一個他們叫他瓦—瓦。像是街名。你知道他們有時叫我什麼嗎?『白麵包』,因為我的膚色。有時他們乾脆簡稱我叫『麵包』。好吧,他們不會小看我。」看那個男人作何感想。

他沒有說話,拿起了電話。

歐代爾抽著煙,看那人按電話號碼,聽見他打到犯罪記錄辦公室,然後問一個人是否查閱過預審卡片和強行逮捕記錄中有關一個叫博蒙特的被告,並說他相信那是個姓,但也不確定,就查星期六晚上來的那批人。他必須等了解到他所需要的情況,提出疑問和在桌上填完表格之後再答覆。當他做完這一切後,掛斷電話說:「博蒙特·利文斯頓。」

「利文斯頓,嗯?」

「早先,」麥克斯·切利說,「他被關過九個月,目前正在四年緩刑期。原因是持有未登記的機關槍。」

「你用不著告訴我。」

「所以他違反了他的緩刑規定。再加上私藏的武器,將會考慮判他十年。」

「夥計,他可不喜歡那樣,」歐代爾說。他又吸了口香煙,然後把它扔進咖啡杯中。「博蒙特不會被判坐牢的。」

麥克斯·切利又凝視片刻後才說:「你曾經坐過牢嗎?」

「很久以前,我年輕時在俄亥俄蹲過幾天。算不上什麼大事,偷汽車。」

「我也需要你的名字,還有地址。」

歐代爾告訴他名字叫歐代爾·羅比,又按那人的要求為他拼寫了出來,還告訴了他住的地方。

「這是個牙買加人的名字吧?」

「嘿,難道我說話的口音也像牙買加人嗎?你聽過他們講那個島上的方言嗎?就像是一種外國語。不……夥計,我是非洲裔美國人。我原來是黑人,人家叫黑鬼,但現在我是非洲裔美國人。你是什麼人呢,猶太人,嗯?」

「你是非洲裔美國人,我想我是法裔美國人,」麥克斯·切利說。「可能帶些紐奧爾良那兒的法國人後裔的血統,如果往前說的話。」此時他正在翻閱桌上的文件,想找出他要找的人。「你得填一張出庭保證金的申請書,一份賠償協議,一份備用期票……就是這個,要是博蒙特跑了,我得去追他,你還要付這筆開支。」

「博蒙特哪兒也不會去的,」歐代爾說。「你得想出別的路來刮這層皮,比你的百分之十要多。我奇怪,你不想試試加一倍的價碼,他是牙買加人嘛。……」

「這是違法的。」

「是啊,但是有人做了,嗯?你那號人有你們的路子。比如不退還保釋金。」歐代爾起身,拿著他那個從機場紀念品商店買的運動提袋,走到那個男人的桌子跟前,從袋裡取出一捆錢,是用一根橡皮筋扎在一起的舊鈔票。「一百元乘以一百,」歐代爾說,「另外還有十張給你扣下當傭金。你全看到了吧,嗯?我想知道的是,在我取回之前,你把我的錢放在哪兒,放在你抽屜里嗎?」

「街對面的第一聯合銀行,」麥克斯·切利說,一邊拿過來鈔票,取下橡皮筋。「存進信貸款項。」

「這麼說你還要靠利息再賺一筆,嗯?我懂。」

那人不置可否,這時忙著數起百元一張的鈔票。等他數好,歐代爾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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