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十八章

午夜的水面上籠罩著一層蒙蒙薄霧,霧氣上方繁星點點。

梅森開了車門,攙著戴拉步出車外。他們走向遊艇俱樂部管理員的小屋,腳步聲響起陣陣迴音。在深夜潮濕陰冷的空氣中,系在岸邊的遊艇輪廓看起來似乎很不真實,給人一種陰森森的感覺。

碼頭末端的那間小屋子裡,有一盞燈火在閃爍著。坐在屋內溫暖角落裡的一個男人聽到梅森和戴拉「噠、噠、噠」的腳步聲,就起身打開門,微笑著招呼他們進來。

「嗨,卡麥隆。」梅森說。

「晚安。」卡麥隆問候他們。

「都準備好了嗎?」

卡麥隆的眼睛閃爍著沉穩的神情,嘴角緊叼著一根短而粗的煙斗。他拿掉煙斗,說道:「你們最好進來暖一下身子,因為湖面上會很冷。遊艇的船艙里有一個火爐,但是在到達那裡之前,你們就會覺得寒風刺骨了。我剛剛在爐子上燒了一壺熱水,還有一點酒,如果你們倆想要喝些溫熱的酒,我可以……」

梅森沒等他說完,就開口道:「客隨主便,我沒有意見。」

卡麥隆微笑著,他看了戴拉一眼,然後有點缺乏自信似地問梅森:「兩杯或三杯?」

戴拉搶先回答說:「三杯。」

卡麥隆在三個杯子里放了很多牛油,倒入熱開水,再加糖和調味料,然後再倒進一些萊姆酒。他說:「我有一個從事牛乳製品生產的兄弟,所以我在牛油方面的需求不虞匱乏。你們倆要不要脫掉外套呢?」

「不用了,」梅森說。「喝完酒我們就要動身了,但出發之前先暖個身倒是無妨。」

戴拉和梅森拿起裝了酒的厚瓷杯,彼此敬了一下酒,然後舉杯啜飲起來。

梅森滿意地說:「味道真不錯。」

卡麥隆說:「哦!今晚還真有點涼。每年約有八、九個月的時間,到了半夜,湖面上都會凜冽冰冷。我必須經常出去巡視。老實告訴你們,能夠回到我自己這間舒適的小屋裡,真叫人感到神清氣爽。」

「你不會覺得孤單嗎?」戴拉問道。

卡麥隆好像很滿足似地抽著煙斗,然後說道:「不會。我這兒有很多書可看,而且……嗯,我不知道。如果我住在一棟大房子里的話,可能就會感到孤單寂寞;但是,住在這麼舒適宜人的小屋子裡,我是絕對不會感到無聊的。你要是在這裡待上一陣子,就會習慣獨處了,甚至會覺得遺世獨立比和他人相處更舒適愉快。」

「到遊艇那裡要花多少時間?」梅森問。

「哦,不超過十分鐘。你要我用小艇帶你去那裡,到凌晨兩點左右再回去接你,對不對?」

「不錯。」

「好的,」卡麥隆說。「我會再去一趟。現在我要確定一下時間,因為我不喜歡離開屋子太久,我確實也不該這麼做,但是我想,像這樣的一段短程旅行耗時不多,應該沒有關係才對。可是,我還是要先算好時間;如此,我再去接你們的時候,你們也剛好是在準備要回來了。總之,時間上要配合得好。對了,你找到了什麼線索嗎?」

「沒有半點線索。我們只是隨處搜尋一些蛛絲馬跡罷了。」梅森笑著說。

「哼?」卡麥隆發出一個帶著懷疑口氣的聲音。

「當然,我們可能會挖掘出一點東西的。」

「不錯。對了,今天我在證人席上表現得怎樣?沒有對你的案子不利吧?」

「一點也沒有。」

「很好,希望你能洗脫他們的罪嫌。他們都是好人,柏班克先生是我的好朋友,而他的女兒是個很有教養的女孩。嗯……如果準備好了,我們隨時都可動身。」

梅森和戴拉放下手中的空杯子,梅森說:「我們走吧。」

小艇的馬達噗噗作響,船頭破浪前進,在船身兩側濺起陣陣水花;劃破的波浪由近而遠,逐漸擴展為漣漪,波紋蕩漾成圈。寒夜裡的冷空氣迎面襲來,刺骨的寒風擦過他們那潮濕而冰冷的手指。小艇駛到了河口處,一、兩分鐘之後,繞過一個轉角,開始往海灣的深水區域奮力挺進。

「要在這裡行駛船隻相當困難吧?」梅森說。

「哦,熟悉之後就能駕馭自如了,只要辨認一些顯而易見的目標,你就能暢行無阻。看到那邊有一個突出的地方嗎?將那一點的頂端和另一側那個微弱的燈光連成一個假想的輪廓,把它們保持在同一條直線上,再朝那個方向前進即可。你看!我現在已經把它們拋到船尾後方去了。」

梅森笑著說:「我想,你可以讓我直接申請到遊艇駕駛執照了。」

戴拉說:「前面有東西。」

小艇的速度隨即減低下來。

「就是那艘遊艇。」卡麥隆說。

他們在遊艇周圍繞了一圈後,挨近遊艇旁邊的欄杆處。卡麥隆對梅森說:「好了,如果你現在要上去的話……」

梅森點頭示意。他伸出手,抓住遊艇上那排又濕又冷的鐵欄杆,然後使勁攀爬上去。卡麥隆拋給他一根繩索,然後對戴拉說:「戴拉小姐,讓我幫你一下。」

他們兩人把戴拉拉到遊艇的甲板上。卡麥隆走到欄杆扶手處,將小艇拉到遊艇旁邊,說道:「現在,這艘船已經擱淺了。」

「不錯。」

「嗯……小心你們的步伐。船會先傾斜一下,然後好像陷住一般,停止不動,再突然傾斜,倒向一邊去……你要我兩點的時候再回來,對嗎?」

「是的。」梅森說。

「好,我會準時到。你們要站好,注意腳步,可別受傷了。」

「我們不會的,你放心。」梅森說。

卡麥隆似乎還不願意推開小艇逕自離去,他在那裡站了幾秒鐘,手扶著欄杆。小艇的馬達懶洋洋地噗噗響著,汽油燃燒後散發出來的淡淡臭味飄浮在水面上。「嗯……我要走了,兩點再回來,對吧?」

「沒錯。」

「兩點之前,你就會一切就緒、準備回岸上去了嗎?」

「我想是沒問題。」

「嗯,待會兒見。」

卡麥隆把小艇推離那艘遊艇,坐到船尾的位置。小艇駛走了,漸行漸遠,幾秒鐘之後就失去蹤影;可是,在霧蒙蒙的黑夜中,小艇的馬達聲仍然持續傳過來,隱隱約約的,直到最後消逝在寂靜的夜裡。

「嗯……」梅森從口袋裡掏出一把手電筒,說道。「我們到下面去吧!小心走,戴拉。甲板又濕又滑。」

梅森又從口袋裡掏出一把鑰匙,開了一個掛鎖,推開艙門,攙著戴拉走下一排梯路,進入主艙房。

「好暖和!」戴拉感性地叫著。

「的確。」梅森表示贊同,然後點亮了一根蠟燭。

「他們在船上是怎麼取暖的?」

「有一個燒木炭和木頭的小爐子,」梅森說。「他們使用那個爐子來煮東西兼取暖,我告訴卡麥隆說我要在爐子里生個火,哦,在那兒,都準備好了。」

梅森划了一根火柴,丟進火爐,立刻噼哩啪啦地燃起一團火焰。梅森說:「我們現在就等潮水退去。」

戴拉看了一下手錶,說道:「那目前遊艇是擱淺了?」

「是的,」梅森說。「船的脊骨已停在泥地上了。」

遊艇稍稍地傾側了一下,幅度小得讓人幾乎察覺不出來。

「不但擱淺了,」梅森說。「而且在幾分鐘之後,它就會開始傾斜。我要看看屍體滾到船艙較低處是在退潮發生前多久,以及潮水逐漸退去時,遊艇會如何開始傾斜。」

戴拉的身體稍微顫抖了一下。

「你會緊張嗎?」梅森問導。

「有一點,」戴拉回答說。「這裡的氣氛真叫人毛骨悚然。我們還是把蠟燭吹熄,待在暗處等候。爐子里的火焰會發出足夠的光線……我覺得有點引人注目……可能會有人從……嗯,艙口或舷窗……」她中斷了話,然後笑了起來。

梅森迅速地吹熄蠟燭。

「這樣好多了,」戴拉說。「我剛才老是覺得有人在窗口窺視我們。」

梅森將手臂搭在她肩上,說道:「別胡思亂想了,沒有人會知道我們在這裡的。」她笑了,笑聲里似乎帶了點歉意,然後將身體挨近梅森的臂膀。

火焰發出清脆的聲音,噼哩啪啦地響,淺紅色的火光從火爐前方投射出來。他們倆默不作聲,在寂靜的氣氛中,只聽到打從擱淺的遊艇旁邊流過的潺潺潮水聲。

遊艇又向旁邊搖晃了一下,傾側的幅度小得幾乎感覺不出來。梅森看了一下手錶上發亮的表面,說道:「嗯,我就躺在這個地方,假裝自己是一具屍體。」

戴拉朝染了暗紅色血跡的地毯望過去,說道:「我不喜歡看你躺在那裡。」

「為什麼?」

「似乎太不吉利了,可能會……你不能躺在別的地方嗎?躺在任何一個角落還不都是一樣嗎?」

「不,」梅森說。「我必須在這裡進行這項實驗。」

梅森躺在船艙地板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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