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二十八章

武則天抬眼一瞧,在太平公主身後兩三步遠的地方,站著一個年青人,汀扮得出奇的漂亮。他穿著細白布做的裯衫,頭裹「武家諸王樣」襆頭。它是由武則天創製的,賞賜給諸王及近臣後,很快流傳到民間,成為一種時興的巾式。

武則天咂了一下舌頭,露出了滿意的神色。來者模樣不俗,細眉長眼,鼻子挺直,面若中秋之月,色如曉春之花。四肢勻稱,中等身材。他面帶恭順的微笑,很討人喜歡,但是又顯得有點狡黠,露出來的牙齒像珍珠一般排列著,似乎有點過分整齊。看來是個不安份的傢伙,具有相當充沛的體魄。他按照太平公主教好的禮節,雙膝跪下,畢恭畢敬地請了安。

武則天看見他緊張得額頭上冒出了細小的汗珠,整整襆頭,拉拉衣襟,一忽兒又整整襆頭,拉拉衣襟。她收回目光,寬厚地笑了笑:「平身,起來唄!」精靈的太平公主敏悟出母皇已看上了她的「貢品」,格外高興,興沖沖地介紹了這位年輕人的情況。

「他叫張昌宗,定州義豐人,二十歲,是張行成的族孫。張昌宗不僅出身名門,而且有學識,橫笛吹得特好聽,隨時可以排解母皇的寂寞。」

「張行成朕很熟悉,是一位博學多才的能臣,貞觀二十三年拜侍中兼刑部尚書。高宗即位,受命監修國史,擔任尚書右僕射、太子少傅,死於永徽四年。」

武則天伸出一根手指頭指著張昌宗:「那年你父親張希鹼在雍州當司戶參軍。」

「陛下的記性真好。」

張昌宗奉承道。太平公主見母皇和張昌宗搭上了話,即便告辭,退出了嘉豫殿。

武則天繼續問些莫名其妙的話,張昌宗有問必答,紅潤的嫩嘴兒總是漾著笑意。

「你愛什麼?」

「我愛陛下。」

「好孩子,」武則天誇獎道,「只要你真心愛朕,有你享不盡的榮華富貴。」

「謝主隆恩。」

張昌宗跪到武則天跟前,磕了個響頭。

「不必多禮。只有我們兩個人在一起的時候,儘管隨便些,要放鬆,輕鬆愉快,自由自在。」

「嗯啦。」

「在宮廷里,不能回答嗯啦,要說知道了。」

「知道了。」

她不住氣地端詳著他,研究著他,欣賞著他,覺得和他處在一起很愜意。她發現他身上具有與眾不同的可人之處:臂膀長長的,細腰,闊肩,相當寬的骨盆。身姿矯健,雖然肢體還沒有被年月鑄成一定的格局,但卻和成年人相差無幾了,給人一種強烈而愉悅的美感。每隔一忽兒,她就要瞅一瞅他那雙波光閃閃溜溜的眼睛裡的黑眼珠,作更深層次的探索。還有那微啟的露出的牙齒,嘴唇紅得像石榴,似乎吹彈即破。他慢慢移近她的身邊,匍訇在她腳下,輕輕柔柔地撫摸著她的下肢。她全身上下的每一處感官、每一根神經都被激活了。現在她已經把他玩於股掌之間了。

「你還愛什麼?」

「花。」

「什麼花?」武則天進一步問。

「蓮花。」

「愛看花還是愛摘花?」

「它那樣好看,真捨不得摘。」

「花開堪折直須折,莫待無花空折枝。」

張昌宗會意地眨了一下眼睛。

武則天拍了拍他的腦袋,他順從地摘掉襆頭,將自己整個兒交給了她。她喜歡他,喜歡撫弄他,想更深刻地了解他,手指在他的臉頰和頸項上摸挲著,想塑造自己的新的自我,也想塑造他。她如醉如痴地陷入了了解這個美男子的情慾之中,手的每一移動,她觸摸到的似乎都是絕對的美,不可言喻的美。他陪侍她上了龍床,赤裸的身體緊緊地貼著她的胴體。容貌俊美的張昌宗沒有讓武則天失望,他精力充沛,體魄強壯,頗有人情味,對她儼然還有一種依戀的情結。她被他無可抗拒的魅力和體貼征服了,得到了從未有過的男性的溫柔和愛撫。李治體弱多病,性慾高而氣力不佳薛和尚狂暴粗野沈郎中猶如蜻蜓點水,杯水車薪,怎能撲滅得了強烈的焚燒的慾火?直到七十四歲的今天,她才第一次享受到閨房中溫情的愛戀的樂趣。張昌宗這個美男子的魅力使她心蕩神移,彷彿躺在雲端里似的。她愛上了他,隨時需要他。摟著他睡了一夜,睡得又香又甜。次日,張昌宗受命當雲麾將軍、左千牛中郎將。幾天之後,又授予他銀青光祿大夫。其亡父雍州司戶參軍張希鋮,追贈為襄州剌史封其母臧氏為太夫人,賞賜住宅一棟,並且派尚宮前往問候。後宮有尚宮、尚儀、尚服、尚食、尚寢、尚功等六局,尚宮乃後宮女官中的最高負責人,官階是正五品。她無論在後宮,還是對朝臣,都頗有威懾力。由她帶著皇帝賞賜的物品來看太夫人,可謂榮寵之極。張昌宗在受寵若驚的同時,又分外迷茫困惑。他的思想異常活躍,一會兒覺得女皇多情,一會兒又覺得她是在把他當作性器使用,滿足她的不可抑制的慾望。

「老淫婦,」他心裡罵道,「你玩弄我,我也要以牙還牙,戲耍你,無情地摧殘你。不,」他轉念想道:「雖然她貴為天子,富有四海,卻成了事實上的寡婦,獨守空房,也夠冷清的,夠可憐的。況且她從來沒有欺負過我,而且把我愛到心裡去了。」

接觸的時間愈長,他的想法愈多。最後,他得出了一個結論:「她是一個精力過剩的女人,分外妖嬈,到了這樣的高齡仍然如此嫵媚一一簡直是個奇蹟她的性慾特彆強烈,永無止境。需要不斷變換方式,才能滿足她的要求。你滿足了她,她便處處給你好處。」

張昌宗掌握了她的心性,想方設法滿足她,甚至採取了摧殘性的手段折騰她,她反而感到過癮,特別痛快。說來也怪,武則天在年輕時,對房事似乎有一種恐懼心理。李世民臨幸,她非常緊張。宮女替她卸了妝,脫光身子,去侍候皇上,她害怕得到了麻木的程度,真不知他會把她怎麼祥,渾身顫抖,心臟跳得連呼吸都感到困難。李世民猝然壓到了她的身上,她不得不張開嘴巴,下身開始發漲發痛。她好像喲了一聲,流出了眼淚,但她不敢叫喊,一邊呻吟一邊迎合他的行動。李世民的皮膚特別粗糙,鬍鬚像鋼針似的扎痛了她的嘴唇和胸脯。當她剛剛明白天子行幸是怎麼一回事時,李世民的興趣卻轉到了徐惠的身上,她被無情地棄置到了一邊。不公的遭遇和災難接踵而來,皇上視她為禍水,一下掉進了無邊的苦海。她在苦海中苦苦地掙扎著,把獲救的希望寄托在李治的身上。直到離開感業寺,二度進宮,才算是跳出苦海。然而樹欲靜而風不止,她又不得不向命運展開新的挑戰。憑著她的智慧、機遇和運氣,一路殺伐,陷陣衝鋒,戰勝一個又一個頑強的勁敵,終於登上了女皇的寶座。今天,她有了一個喘息的機會。常言道,及時行樂。我已年逾古稀,也算是活夠了,累夠了,也該歇息了,玩一玩,樂一樂。亡羊補牢,時猶未晚。連續幾天的疲勞戰,張昌宗精虧形銷,那本來飽飽滿滿的童臉,變得驚人的痩了尖了,顴骨和眉棱骨都凸現出來了。而武則天卻樂此不疲,隨時都需要他貼身侍候。他一個人實在應付不過來,於是想到了自己的哥哥張易之,把他推薦給她:「藉此我可以減輕一半負擔,兄弟之間好商量,又彼此有個照應。」

天亮前,武則天把他從酣睡中推醒來,還要再來那麼一次,補補火。他卻軟得像牛皮糖一樣。

武則天由於失望而顯得懊惱,甚至生起氣來。張昌宗邊替她按摩邊親吻著:「陛下待臣好,恩重如山,臣甘心情願效犬馬之勞。只不過臣太稚嫩了,心有餘而力不足。臣有一個哥哥叫張易之,風流倜儻。兄弟倆共同侍候陛下,比我一個人會周到得多。」

「他的床笫功夫如何?」

武則天問。

「很精通。」

「那好唄,你去將他召來。」

張易之聰明伶俐,官運亨通,二十四歲便擔任尚乘奉御,從五品上。

武則天見他身坯高大,皮膚黑里透紅,濃眉大眼,跟弟弟的文雅白皙,形成一種顯明的對照。尤其難得的是果然諳悉閨門,精通淫術。兄弟雙雙盡心儘力服侍武則天,贏得了武則天的歡心,張昌宗不斷升遷,升到了從三品散騎常侍的高位。張易之升任司衛少卿,從四品上。張昌宗兄弟以色事君,飛黃騰達,轟動朝野上下,有的人羨慕,有的人嫉妒,有的人眼紅,有的人趨炎附勢巴結還唯恐巴結不過來。明堂縣長安城永樂坊縣尉吉頊,跟張氏兄弟友善。張昌宗也沒有忘記這位氣味相投的朋友,在武則天面前說了他許多的好處。

武則天對吉頊產生了好感,常常召見他,讓他跟張氏兄弟一起在宮中行走。吉頊恨透了來俊臣,一心要報復他,置他於死地而後快。

武則天遊覽御花園,吉頊在前面牽馬,武則天煞有介事地問吉頊:「愛卿近天沒有進宮,可知民間有什麼事?」

「宮外別無他事,」吉頊對答道:「僅只奇怪處死來俊臣的奏章沒有批下來。」

「來俊臣有功於國家,朕不可不慎重考慮。」

「於安遠告發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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