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十章

武則天靈機一動,轉了個彎,把兩種意見擺到朝會上,交給大臣們去評議。

十七不是皇家也聚頭廷議時,幾乎出現了一邊倒的現象,大臣們大都偏向於武則天,紛紛奏請用鄭仁泰和薛仁貴所立的戰功贖罪,不再追究。武則天考慮必須在西北邊陲肅清不良影響,挽回損失,於是任命右驍衛大將軍契宓何力當鐵勒道蒙古安撫使,左衛將軍姜恪當副使,去鐵勒撫慰佘眾,消除敵對心理。何力遴選五百名精銳騎士,突然出現在鐵勒九姓部落群的營帳中。鐵勒人驚慌得不知所措。何力不動聲色,用他的沉著穩定了局面,然後心平氣和地說:「國家知道你們都是被脅迫造反的,所以一律赦免,罪責在於酋長,只要捉住他們,事情就算完了。」

「將軍的話,當真不假?」鐵勒人異口同聲地問。

「我是朝廷的欽差,前來傳達聖旨,不會失言,也不敢失言。」

鐵勒人大喜過望,樂得手舞足蹈,熱情款待天使,同心合力抓獲他們的葉護親王、設將軍和特勒公爵等二百餘人,交給契宓何力。何力宣布他們的罪狀,全部斬首。九姓部落的反叛遂告平定。李治沒有犟贏武則天,拗了氣;而且每次來洛陽,武則天都特別興奮,精神狀態極佳,處理朝政得心應手,他更加不甘心,不服氣。現在他的眩暈症有所好轉,又想親自理政,把權力收回來。一番深思之後,他決定返回長安。

「國都在長安,國家的大典都得在長安舉行,兩都相距八百多里,往返跋涉又麻煩又累人。」他說。

「皇上決定了的事,臣妾表示服從。不過,」武則天眼珠子轉了轉,「來回走動一下,換一換環境,調劑調劑,對皇上的龍體有好處。」

「朕在長安呆習慣了,很適應那樣的環境。」

「太極宮地勢低洼,陰暗潮濕,不利於皇上的風濕病。」

「可以住蓬萊宮,那裡地勢高,不比洛陽宮差。」

「還沒有收拾好哩。」

「先回長安,再進行修整。」

李治說走就走,三月初,御駕從洛陽動身,月底抵達長安,接著就調集人力物力,從國庫開支,修繕蓬萊宮。蓬萊宮,始建於貞觀八年,當時李世民為太上皇李淵所營造,命名永安宮,次年改名大明宮,後改名蓬萊宮、含元宮,最後又複名大明官。它位於長安禁苑東南,取城北龍首原高地修建,南接京城北面,因在太極宮西內的東北,故稱東內。李治要移居東內,除了維修裝飾之外,還有擴建工程項目。宮城規模擴大到東西寬三里,南北長五里,略呈楔形,並且要增加殿閣省院及樓台亭榭。李治一反常態,堅持返回長安,又如此急切的營建蓬萊宮,其中一個重要的原因就是想擺脫武則天的束縛,恢複他的皇權,回到九五之尊的位置上。自從武則天攝政以來,便以皇上龍體欠安為理由,說什麼「房事過度,勢必斫喪健康」。

不準後宮妃嬪跟李治接觸,宮女不得有任何越軌行為。高延嗣、丁點兒、傻大哥等忠於武后的心腹太監,時時在意,處處留心,耳目遍及宮廷的每個角落。他們一方面注視著李治,一方面警告宮嬪:「皇上必須清心寡欲,保養龍體。誰敢與皇上同榻,王皇后和蕭淑妃的下場,就是她的下場!因此,在武則天當皇后之後,李治的孩子都為她所出。這種情形的確異乎尋常,實屬罕見。就以唐室而言,高袓李淵有二十三位皇子,十九位公主;太宗李世民有十四位皇子,由十個母親所生,另外還有二十一位公主。而髙宗李治最後只有八位皇子、四位公主,並且其中皇子和公主各有一半是武則天生的。李治的婚姻生活,在武后時期,後宮形同虛設,似乎他不是皇帝,而是實行一夫一妻制。不過,為了保持帝王的尊嚴,所謂三宮六院七十二妃,不可斷然取消。否則,便和尋常百姓家沒有什麼區別了,當然也是行不通的。

自古流傳下來的妃嬪制度,唐朝也曾明確規定,想一下子廢除,武則天自然有所顧忌。她於是創立了一個新制度,將對李治而言已經有名無實的嬪妃,改變名稱,削減數目,設置贊德相當於妃正一品二人,宣儀相當於嬪正二品四人,承閨相當于美人正四品五人,承旨相當於才人正五品五人,衛仙相當於寶林正六品六人,供奉相當於御女正七品八人,侍櫛相當於采女正八品二十人,侍巾正九品三十人。官名堂皇而雅正。顧名思義,這些個妃嬪儼然都成了女官,都要贊助或勸導皇帝居德由義,不可越出名教一步。說白了,其中最主要的一點就是不準與皇帝有性接觸,即不準與皇帝過夫妻生活。

「贊德」以下,都是道德性或服務性的名稱,各司其事,猶如卧房婢女的任務,純粹照顧衣櫥,登記禮品,傳達命令,跑零碎差使等等。皇宮處於武則天的嚴密控制之下,而她又忙於政務,李治自然只有太監作陪,身旁的太監一般都是武后的心腹。萬般無奈的天子,只得借讀書、遊玩來排解煩惱與苦悶。龍朔二年六月一日,武則天移居蓬萊宮含涼殿不久,生下了第四子,對李治而言是他的第八位皇子,也是他最後的一個兒子,亦即後來的睿宗,唐玄宗李隆基便是他的第三子。睿宗出生時由武后取名旭輪,半年後的十一月被封為殷王。旭輪出生不久,武則天的母親榮國夫人楊氏帶著長女韓國夫人武艷,以及武艷的女兒賀蘭蓉和兒子賀蘭敏之,進宮賀喜。武艷和李治曾經有過曖昧關係,被武則天窺破,從此不敢擅自進宮。然而時過境遷,並且再沒有發現她犯禁,武則天早巳坐穩了皇后的寶座,怒氣漸消,對姐姐表現出了親切和歡迎的態度,在留下母親的同時,順便也留下她陪伴母親住幾天。由於武則天嚴禁女色,李治在武則天生產前後,雖然極不情願,但是不得不過著鰥夫似的獨居生活。武艷的到來,李治喜從天降,精神為之一振,臉頰上泛起了血色。武艷也不愧為武則天的姐姐,嫵媚雖不如妹妹,妖嬈卻牽動人心。娥眉橫翠,粉面含春,賽鴉翎的黑髮滿頭珠翠,顫巍巍無數寶珠釵簪。清冷冷杏子眼,香噴噴櫻桃口,體生幽香,嬌滴滴花金縷細。李治對她臉上的每一個部分、每一寸皮膚都相當熟悉,照舊喜愛。然而她比以前清瘦些了,顯得安閑而淡漠。她按例請了安,便垂下了眼皮。

「你打算在宮中呆多久?」李治毫無準備地冒出一句話來。

「我不太清楚,聽皇后的意思,也許不會呆多久,母親會留下來,皇后和小皇子都好,我和兒女可以放心地回去了。」

「都留下來吧,母女姊妹相聚在一起,不是更熱鬧些嗎?」

「即使留下來,也得先回去一趟,把家裡安排一下。」

當武艷帶著蓉兒和敏之離開內宮時,太監王伏勝悄悄地給她打了個招呼,叫她明天進宮,直接到甘露殿見駕。武艷激靈了一下:噯,皇上還在想我哩!其實,她的心思也常常飛向他,對他的思念就像是對春光的眷戀,舊情難忘,始終保持著繾綣纏綿的呼喚與身心的期托。李治手裡握著萬能的鉬匙,能為她打開幸福之門,把她引向奧秘無窮的天堂和極樂世界。舊時美夢中的意念和僮憬又被激發起來了,蠹蠹欲動了。她仔細揣摩著王伏勝話里的每一個字,心臟撲撲地跳動,沉浸在一種美好的嚮往與遐思之中。夜晚乘涼時,她又猶豫起來。一陣風刮過去,樹葉颯颯地響,螢火蟲閃閃爍爍,三三兩兩,忽出忽沒,宛然—些看不見的小精靈提著綠幽幽的燈籠,在暗中窺視著她,注意她的一舉一動。武艷立刻想到了妹妹那雙穿透力特強的冷峻的眼睛,心頭猶如千百個鐵槌打擊似的,一會兒上一會下,六神無主了。後來躺到床上,輾轉反側,思潮起伏,處於一種興奮狀態,強烈的慾火燒灼著她,翻來覆去睡不著覺。作為血肉之軀的人,都有七情六慾,她祈求妹妹能理解她,憐憫她,讓她也享樂享樂。同時又懷著一種僥倖心理,妹妹正在坐月,她和李治的交往不會被發現。

「人生幾何,好比早晨的露水,該行樂何必放棄,不如及時行樂。」

最終她打定了主意。第二天起床,她開始細心地收拾打扮,挨到黃昏,便徑直去了甘露殿。李治見到她,臉上洋溢著光彩,目光熠熠生輝,恰似兩團燃燒著的火。她被他的光亮照射著,如同花兒似的盡量展示著自己,含笑吐艷,芳香四溢。

「想不到我們又會面了,朕多麼想念你啊!」

「奴婢也一樣的,一心只想來伺候皇上。」

李治心蕩神搖,難以自禁的情感泉水般噴涌,把她摟進了自己的懷裡。他們緊緊地摟抱著,兩顆心緊緊地相連在一起,互相都可以感覺到對方擂鼓般咚咚的心跳。一個多年未沽暈腥的寡婦與貴為天子的情夫久別重逢,激動得血在周身奔騰,連氣都透不過來了。她顔抖著,不停地顫抖,恍若一口吊起的鐘被敲了一下那樣,同時把心靈的激蕩傳到了李治的身上。他一直擁抱著她,夙願已償般的偷悅,不斷地親吻著她。她也以自己的身心回應著他的親吻,極富溫柔,極富誘惑力地吻著他。兩個人都沉浸在歡快的熱吻中,吻流幾乎將他們淹沒,傳遍到了身體的每一根細小的神經,嘴裡像灌了一嘴蜜,甜得滿臉漾開了笑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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