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部分 來到山底界 第88章

阿杜雷和我竭盡全力頂著船,想要從船里出來。但是實在太重了,沒能成功。我朝伊弗爽高喊:「伊弗爽,快停下。愛我就別傷害他。」真害怕她沒聽到我的話,把特朗因開膛破肚。她沒有退後,依舊死死壓著特朗因,隨時準備進攻。

最後,我們終於把船翻了過來,這下可以丟開手了。

她盤桓著,準備進攻。我奔向她,阻止親愛的伊弗爽成為殺人兇手。

「離他遠點,伊弗爽!別攻擊他!千萬不要!」她正要進攻,被我急切的叫喊打斷了。我訓得她傷了心,一下子泄氣跪坐在地,困惑不解。

我攔在她和特朗因之間,護著他,後悔朝伊弗爽大喊大叫。

「我只是想要保護您,親愛的,」她解釋,「我還以為自己是英雄呢。」

她對我一片痴心,卻要遭受這種傷害,我討厭這樣。首先是阿杜雷,現在是我。但願她不會覺得我不值得愛。我要是她,就會這麼覺得。

我忘了護著特朗因,跑向她:「你就是英雄。你是按我的想法去做的。只不過我沒料到,沒想到……」

我這才第一次回頭看特朗因。阿杜雷拉他站了起來。他穿著熊皮,似乎經過了初次搏鬥的洗禮。他手握一把血跡斑斑的短柄斧,臉上的線條更剛毅了,雖然五官沒變,但是和我在山頂界認識的那個稚嫩空洞的小伙兒大不一樣了。

「他是我的朋友。」

伊弗爽挫敗地嘆道:「拉芙莉,為什麼您盡結識這種生物?我本能就想要殺掉他們。」她的口氣中沒有怒意,但也很不高興。

我瞥見特朗因沖向我們,高舉斧頭,目露殺意。不!我放開伊弗爽,攔住他。

「住手。她不會害人,她是我的人。」我本想說「我的朋友」,脫口而出的卻是「我的人」,但是一點不想改口。

她是我的人。

剛才眼見特朗因殺向伊弗爽,阿杜雷卻坐視不管,此時卻湊了上來。「不會害人,可不是嘛。她想把我們撕成碎片,但是不會害人。」

特朗因輪番看著我、伊弗爽和阿杜雷。我上前想取走他的斧頭,但是他攥得更緊了。從他的角度看,眼下的情況一定很不可思議。先是有一隻野獸攻擊了他,然後他的(前任)婚約對象——我,突然間冒了出來,抱住了那隻野獸。我提醒自己,不管我對伊弗爽說什麼,阿杜雷都只能聽到嘰里咕嚕,不成人話的陌生語言,特朗因也一樣。怪不得他摸不著頭腦。

雖然不願讓阿杜雷和伊弗爽獨處,但是我別無選擇。「嘿,特朗因,我們一起散個步吧。」

特朗因的造船技藝比我和阿杜雷都高明得多。他只看伊弗爽做了幾分鐘,就幫上了忙,絲毫不差地重現了她的手法。

即使這樣,伊弗爽依然討厭他,和討厭阿杜雷沒有兩樣。她覺得我和阿杜雷只會把葉子和瀝青胡亂攪和在一起,就算特朗因比我們技高一籌,能把瀝青還算像樣地塗到葉子上,那也只是就事論事而已,談不上什麼好感。

「還有沒有這種生物在周圍探頭探腦,需要我留意的?」伊弗爽一邊忙著用黑色黏膠固定住交錯編織的葉子,一邊問道。

「為什麼你會討厭他們,但是喜歡我呢,伊弗爽?」難道因為他們是男的,而我是女的?我只能猜到這個,要真是這樣,也怨不得她。小夥子什麼的,向來不是省油的燈,最多只能算馬馬虎虎。

她又以為我在開玩笑。「得啦,拉芙莉,答案這麼明顯,根本不用我說好嗎!」

我也沒法替他們說好話——特朗因和阿杜雷此刻的表現真是糟透了。

阿杜雷堅持說自己的造船本領一點不比特朗因差,實際上差遠了。他一把抓起我們好好采來的棕櫚葉和瀝青,大手大腳塗抹起來。

「不對,阿杜雷,這樣可不行。這裡會漏水的。明白嗎?你這是幫倒忙。」特朗因教訓道。口氣傲慢,不代表他說得不對,「快去抓點蛤蜊之類的給我們吃吧。」這話從特朗因嘴裡說出來,聽來一點不像建議,倒是更像侮辱。

「你怎麼知道,你那部分不會漏水,特朗因?我們要因為你沉到海底,你會後悔的。」

他倆你來我往地吵著,真是一刻也不消停。

他倆,還有伊弗爽,似乎在搶著引起我的注意。等到我真的關注他們,他們又做出各種粗魯奇怪的舉動,有時簡直過分。

我和特朗因在波浪滔滔的岸上分頭採集材料,偶然遇上時,他總是一副拒人千里之外的樣子(要不是真的看到熊皮和血跡斑斑的斧頭,我才不相信他殺了一隻熊呢),卻在幹活時偷偷瞥我。我有時也會偷看他。他看起來變了好多,我想弄明白是怎麼回事。我每次看他,心裡都覺得驚訝。

「特朗因,你塗得真好,簡直和伊弗爽弄的一樣防水。難道你以前在山頂界偷偷學過?」我想要鼓勵他。雖然特朗因和阿杜雷一樣不信任伊弗爽,但是我想至少營造出相安無事的工作氣氛。

「和不懂人話的愚蠢野獸比,我無論如何都應該更強一些吧。」看來他一點都不領情。哼!算了!

「你做得一點都不好,還是她做得好。我只是來表達一下善意罷了。」惹人嫌的話我也會說呢,特朗因。

我們四人都需要清凈獨處片刻。艱苦勞作不時引發矛盾,等到船補好之後,我們又要擠在一起,共同出海。真是不情願。

他們向我保證,這是最後一道要上的瀝青了。我很高興,因為終於可以從他們三人日益高漲的敵意中解放片刻了。結果,我聽到特朗因憤怒的控訴:

「你沒有權力!阿杜雷,你違反了法典規定!」

我趕上前,剛好看到特朗因一拳揍向阿杜雷。雖然他殺了一頭熊,斧頭揮得麻利,更像男子漢了,但是他的拳法卻似乎沒什麼長進,剛好擦過阿杜的肩膀,擊了個空。阿杜屈身撲向特朗因,把他撞倒在地。兩人在沙地滾成一團,又揪又抓,精疲力竭。

「她又不介意,所以我覺得沒關係。」阿杜雷回答,我心下一沉,明白了他們在說什麼。

我用盡全力,把特朗因和阿杜雷分開,小心不被揍到或抓到。「你們兩個都住手。這事無關緊要。」

特朗因站起身,擦掉唇邊的血。「無關緊要?難道你和誰都做這種事?這也沒關係?」

「和我們眼前面臨的事情與未來要做的事情相比,這事無關緊要。」特朗因並不服氣。「聽我說,這個不算數,再沒有下次了。阿杜那時候簡直就是佔人便宜……究竟發生了什麼,我到現在還稀里糊塗,都快記不清了。」

這下子,阿杜雷急了。「知道嗎?你在這兒真是舒坦,艾瑟琳,應有盡有。你有高個子的野獸保鏢,還有披熊皮的婚約對象。那還要我幹什麼?我只會佔你的便宜,逼著你做不算數,記不清,叫你後悔的事!我這就走。」

「你要去哪兒?不,阿杜。我們是一起的。」

「才不是呢。我們根本不是朋友。糟糕的時候,我們甚至算得上勢不兩立的敵人。不糟糕的時候嘛,那是你自說自話,完全不算數。就這樣,我說完了。」

伊弗爽唰地站起來,緊張兮兮地說:「讓他安靜,拉芙莉。」

「怎麼了?」

「讓他倆都安靜。我們快走,就是現在。」我凝神一聽,這可不是特朗因的烏龍警報。遠處隱約傳來了大部隊行進的腳步聲,令人不寒而慄。

風雨欲來,阿杜雷卻似乎渾然不知,因為他徑直朝著那個方向走去。我追上他。「阿杜,你聽到了嗎?」

「離我遠點,艾瑟琳。你不就想這樣嘛。」

他一路走進林子,撥開樹叢。我追也追不上,顧不得身後焦急喊我的伊弗爽。

「我沒想這樣!」我對他喊,「聽著,你要我說我愛你嗎?你到底要招惹幾個姑娘,阿杜?卡特蘭蒂還不夠嗎?」

他停住了腳:「至少我只招惹姑娘!你都有兩個小夥子了,還連其他生物都不放過!」

我趕上前,抓住他的肩膀,好像我能制住他,不讓他走動似的。「求你別走。尤其別走這個方向。他們來了,聽到了嗎?」

部隊行進的鏗鏘步伐越來越響。就像風暴來襲之前,氣壓沉沉下降一樣。他們來襲之前,我們還有多少時間?

「你瘋了,艾瑟。哪兒有什麼聲音?」他怎麼就是聽不見?

伊弗爽還在林子里的某個地方,呼喊著我的名字,想要找到我。真是一場瘋狂混亂的龍捲風,而我正位於風暴眼裡。

阿杜雷怎麼這麼呆。群獸步步迫近的紛亂腳步,明明已清晰如轟雷貫耳!見他轉過身離開,我腦中的最後一絲理智斷了弦,雙手抱住他的手臂,死不放手。

「你到底在幹嗎,艾瑟琳?」

「我是愛你的。你知道這點。但願你是因為驕傲,逼我承認這一點。現在,要是你也愛我,哪怕只有一點點,就跟我回海灘去!」

這下子,就連阿杜雷也聽到了克羅修斯人穿過樹叢,緊逼而來的聲音。只怕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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