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3

郭偉剛和李偉進屋的時候是晚上八點三刻,孫嚀已經和趙津薇、邢慧英糾纏了一天一夜。自從昨天接到她們莫名其妙的電話開始,孫嚀就被她們接回塞北市,軟禁到這所「七天快捷酒店」一步都走不出去,連吃飯、上廁所都被監視,完全失去了人身自由。好在最終她們相信了自己錢全沒了的事實,給郭偉剛打了電話。

「你沒事吧?」郭偉剛看似平淡的問候中飽含深情,這一點孫嚀不是聽不出來。此時的她真想撲到郭偉剛懷裡大大地痛哭一場,然後狠狠地捶打他的胸口問他為什麼這麼晚才來。可此時此刻的她卻萬萬不能,只好含著眼淚搖了搖頭:「我沒事。」

「你們兩位是幹什麼的?電話里也沒說清楚,你們知道我是誰吧?你們知道自己現在做的事情是什麼性質嗎?」郭偉剛拉長聲音,惡狠狠地質問那兩個女人。其實,除了失去自由以外,她們對孫嚀還算不錯。不僅想吃什麼都滿足她,甚至連孫嚀要塊口香糖都專門下樓去買。

趙津薇又高又胖,才過四十歲的樣子。這個女人嘴尖舌利,著實不是好對付的主兒。果真,她一聽到郭偉剛的話立馬就回了過去,語氣之凌厲比對方好像還理直氣壯:「怎麼著,想拿警察的身份壓我們不是?我告訴你郭警官,如果好說好商量的話,我們也不是不講理的人。你要是玩兒陰的,那就別怪我們不客氣了。你現在就可以報警,只不過光腳的不怕穿鞋的。我們一無所有,豁出去和你換命也值了。再說將來你們小孩子在幼兒園丟了、家裡玻璃讓人砸了、鎖眼讓人堵了可別怪我。」

趙津薇一口流利的京腔京韻,聽得屋裡所有人都犯愣。就見郭偉剛臉色倏地一變,冷哼一聲道:「嘿,我還第一次聽見有人和我這麼說話呢。怎麼著,你這是想威脅我唄?好啊,那咱們就試試,不讓你吃不了兜著走,我跟你姓!」他略一停頓,又道,「綁匪還這麼有理。」說著話他拿出手機就想打電話。多虧他身邊的李偉眼疾手快,一把攔住了他:「先等等,聽聽她們的訴求再說。」

李偉的聲音不高,可滿屋子的人都聽得真真切切。這時趙津薇可能也有點兒傻眼,沒想到郭偉剛這麼強硬,張了兩次嘴也沒說出話來。邢慧英比她略大幾歲,說話做事也穩重得多,遂站起身給郭偉剛道歉,和風細雨地說道:「郭警官別往心裡去,小趙心直口快,又有點兒著急。我們兩個人把嚀嚀接過來是她自願的,要不然能給你們打電話?」

「自願個屁,嚀嚀同學說她失蹤了,我們倆差點兒去北京報警,走半路接到她的電話。要不然有你吃一壺的,說說吧,怎麼回事?」郭偉剛大大咧咧地在對面床上坐下,示意李偉坐他到身邊。

「我叫邢慧英,馬宇姚是我老公;她叫趙津薇,是趙津書的妹妹。我們倆其實也沒什麼大事,一來是想和你們認識認識,二來是想和你們說說我們的事。」

「你們有什麼事?」郭偉剛和李偉對視一眼,幽幽地問道。

孫嚀此時已無俱心,知道郭偉剛和李偉對付面前的這兩個女人遊刃有餘,便搶著說道:「偉剛,他們想要錢。」

「要錢,要什麼錢?哪部分是你們的錢?」郭偉剛冷冷地問道。

卻見邢慧英不慌不忙,顯然早有準備。孫嚀從被她們騙出校門坐上汽車後一直是邢慧英開車,趙津薇和她說話,所以她完全沒料到這更是位能說會道的主。就聽她說道:「我們和你們要錢自然有我們的道理,也有我們的苦衷。郭警官要是不急,我就和你們說說。」說著話她起身給郭偉剛和李偉倒了兩杯水,然後才娓娓道來。

按邢慧英的說法,馬宇姚是小學時候和林羅認識的。當時馬宇姚和趙津書一夥,林羅轉學過來以後開始與二人不睦,後來才成了好朋友。若和林羅與趙津書相較,馬宇姚其實還算寬厚之人。孫玓霖轉學過來開始的幾天被幾個外校孩子欺負,是馬宇姚出手制止的。當時孫玓霖容貌清秀,被人起了個綽號叫「三娘子」,雖然不討男生喜歡卻頗得女同學的人緣,於是他這才引起了林羅的注意。

不得不說林羅是個非常有眼光的人,他問趙津書和馬宇姚把孫玓霖弄過來怎麼樣。開始趙津書不同意,他這人除了打架、喝酒、泡小妹妹外,沒什麼真才實學,與馬宇姚都相去甚遠,所以林羅的意見主要是問馬宇姚的。馬宇姚據說思索良久,告訴林羅說他也認為孫玓霖將來是個有前途的人。

「他和你說過沒說過他為什麼這麼說?」李偉介面問道,他顯然和郭偉剛都聽入迷了。

邢慧英肯定地點了點頭,說:「說過,當時馬宇姚和林羅發現孫玓霖是個城府非常深的人。當然,他們那時候不一定有這個名詞,但用他們自己的話說孫玓霖很有心眼兒。而且馬宇姚和我說孫玓霖善於把事情裝在心裡然後再擇機報復,他最擅長的事就是縝密地為自己設計報復計畫。」

「這話怎麼說?」

「有這麼一件事,因為我和他們仨人也是三十九中的同屆生,所以很清楚。孫玓霖剛從東平轉學過來的時候,也算是個鄉下孩子,被欺負得挺厲害。我們學校六班有個孩子叫武龍,是他們班的凌霸,罵孫玓霖是沒爹沒媽的野孩子,剋死妹妹、剋死奶奶,是不祥之人。孫玓霖就和他打了一架,你說他哪兒打得過人家,其實就是被揍了一頓。」

孫嚀以前從來不知道養父小時候還有這麼多事情,更不知道他所謂的童年竟然這麼悲慘。她只記得每每問起的時候,孫玓霖總是和她講一些非常陽光快樂的事情,諸如和林羅他們野炊、郊遊或追女同學等。這次雖然知道了一點兒,卻不得郭偉剛和李偉的細述,故此也聽得頗為關注。

「後來林羅看孫玓霖長得好看,能得女孩兒歡心,就拉他入伙。有了林羅撐腰,武龍自然不敢再欺負孫玓霖,聽說還專門找孫玓霖,向他道了歉,雙方握手言和,這事也就過去了。近三年後,初三快畢業的時候,眼看就要畢業考試時,武龍有一天晚自習後騎著自行車回家,但經過一段沒有路燈的小路時,他自行車的車胎就被扎了,他下車看車的時候不慎落入路邊一個大水坑裡,被裡面的石頭撞破了頭,正好栽斷了脊椎骨,落了個終身殘疾。」

一瞬間,孫嚀有些不寒而慄的感覺,就聽李偉問道:「那段路從來沒有路燈嗎?」

「不是,就是那天沒有,不知道怎麼回事,路燈就壞了。不過水坑卻是白天施工挖的,但晚上用來警示的紅燈也壞了,武龍才跌落受傷。這事人們都說是孫玓霖乾的,只不過沒人有證據。」

「真的是爸爸做的嗎?」孫嚀小心翼翼地問。

邢慧英看了孫嚀一眼,輕輕一笑:「人言可畏,也不能認真。」

這事之後,馬宇姚和林羅更對孫玓霖小心了。他們的友誼其實完全是建立在功利性之上的。開始的時候林羅和趙津書想利用他多接觸女孩兒,後來孫玓霖上大學後,林羅覺得他是個不可多得的人才,就一直沒斷了和他的來往。有一次林羅告訴馬宇姚他們,聽說糖業煙酒公司的白書記女兒和孫玓霖一塊兒讀書,要是能聯繫上她幹什麼都方便了。

對於怎麼聯繫的問題,馬宇姚和林羅都對這個女孩兒沒興趣,趙津書相比他們倆更喜歡漂亮女孩兒,所以這個任務就交到了孫玓霖頭上。孫玓霖開始並不同意,後來聽說要通過她辦點兒什麼事,也就點頭應允了。馬宇姚作為他們仨人中最具頭腦的「軍師」,起了出謀劃策的作用。

至於後來君林物流的創立,當然和他們關係不是特別大,開始完全是白家為孫玓霖和白麗君弄的。只不過林羅和馬宇姚他們都有點兒社會關係,就參股幫忙把企業辦了起來。本來開始他們有股份,只不過後來在白麗君父親的要求下清退了林羅和馬宇姚三個人的所有股份,他們就成了局外人。

用林羅的話說,算是天無絕人之路,就在君林物流才有點兒起色的時候,白麗君的父親突然去世了,企業陷入了困境。林羅和馬宇姚一商量,想借著這個機會重返君林公司,動用他們的關係把企業做大。吸取上次的經驗教訓,馬宇姚和林羅先是排擠走白麗君,然後控制孫玓霖做起了隱形股東,明面上和君林公司沒有半毛錢關係。

至於控制孫玓霖的方式,邢慧英沒有明說。可孫嚀卻知道林羅他們一定是用自己和繼母的安全來威脅養父,這裡面自己的因素最大。因為通過郭偉剛他們後來的調查得知,林羅開始把在君林物流得到的錢一大半都用到了社會關係上,可以說他自己掙十塊錢有七塊錢用於黑白兩道的人脈,所以十幾年前的林羅在塞北市聲名鵲起,相當有名望。

「這幾年都上了年紀,再說這麼多年一如既往地過來,林羅也就懈怠了。馬宇姚今年過年的時候還和我說,再等幾年君林公司上了市,他和我們就移民,誰承想竟然是現在這個結局。」邢慧英嘆了口氣,繼續說道,「馬宇姚喜歡車,這幾年沒少折騰。有時候買一輛車花五十萬,可能改裝就得一百萬。所以家裡根本沒啥積蓄,一直說等著君林公司上市,說了好幾年,可現在這人就沒了。」

「這麼說你們是真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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