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2

走進審訊室,八喜發現那個叫郭偉剛的警察又坐在了他的面前。憑著之前的了解,他知道郭偉剛不是好惹的主兒,眼睛裡揉不得沙子,這件案子不知出於什麼原因,讓他特別上心。他故作輕鬆地坐下,看著郭偉剛扔過一盒才拆包的玉溪香煙和一個打火機。

「聊聊唄。」郭偉剛言簡意賅,一語中的。八喜低頭看了看煙,帶著得意的神色笑了笑:「怎麼,想賄賂我?該說的我可都說了。」

「你以為你有什麼啊?值得我賄賂?我告訴你想聊不想聊隨你的便,我就手裡這根煙的工夫,你不願意說我就走,也不打算再麻煩你老人家了。」郭偉剛話裡帶刺,聽著還真有隨時拔腿就走的意思。八喜知道再這樣說下去,自己占不了便宜了,他也怕真惹惱了郭偉剛,便嬉笑著抽出根煙點著,慢悠悠地說道:「有什麼能幫你的,郭警官,說說吧?」

「你先看看認識這個人不?」郭偉剛說著將一張列印的照片扔到他的眼前。八喜拿起來看了看,照片好像是在什麼地方用攝像頭偷拍的,有些模糊,好在還能分辨出模樣。他端詳了一陣,把照片放下,吐著煙圈點了點頭:「我們都叫他老田,真名不清楚。這個人可以搞到各種車皮、大車拉貨,有時候他有辦法讓車走小路不被查,我們往南邊拉人有時候就走他的車。」

「怎麼認識他的?」

「我和王海欣還有點兒正經生意,代理了個小品牌的空調風扇。有時候夏天往百貨大樓放點兒貨,一來二去就和百誼公司的白總熟了。有一次跟她聊起來時,我獲知孫玓霖就是她前夫,當時我琢磨認識一下孫玓霖興許有用,就和白總提了這事。我估計她不願意惹我們這種人,所以就答應了。」

「你們這種人是什麼人?」郭偉剛似笑非笑地問道。

「反正不是好人,也不算壞人吧?」說完這句話,八喜喘了口氣,繼續說道,「後來她就打電話幫我約了孫玓霖一下,之後的我們就認識了。生意上的事,孫玓霖讓我找老田,我們就這樣熟了起來。」

郭偉剛沒做記錄,好像今天他真是想陪八喜聊聊天一樣。他端著杯子出去倒了杯水,回來的時候給八喜也端來一紙杯水:「你知道他們的關係嗎?」

「孫玓霖說老田是他的親戚。」

「你們仨人見過面沒?」

「仨人在一起的時候沒有過,和老田見過幾次。」

「什麼時候見的?」

「都是晚上。」

「晚上?」

「對,這傢伙是屬耗子的,每次約我見面都是十二點以後。」

「在哪兒見面?」

「『簋街小吃城』對面的酒吧一條街。」

「聊什麼?」

「都是生意上的事,這個老田話不多,山西口音,看意思也是替孫玓霖賣命。」

「為什麼這麼說?」

「除了孫玓霖,塞北市沒人能做這行,其實說白了也是打擦邊球鑽法律空子。況且要是沒有林羅的關係,孫玓霖也做不了。」

「你知道孫玓霖和林羅的關係?」

「有所耳聞。」

「說說。」

「孫玓霖就是林羅的馬仔吧,說白了君林物流就是林羅的企業。他孫玓霖想多動一分錢都不容易。」

「林羅又不大管,再說總經理、法人可都是孫玓霖。」

「那不算什麼,明面上的事誰都知道。君林物流幹了那麼多不守法的事,要真仔細追究起來肯定有問題。啥時翻了船,肯定是孫玓霖背黑鍋。會計師、會計、出納,好幾十個人沒一個是孫玓霖的心腹,你說他能做什麼?我知道他個人賬面上錢也不少,但你記住他就是林羅的看家狗,替人家賣命的主兒。」

「這是不是你弄死他的原因?」

「我沒弄死他,他是自己弄死自己的。」說完,八喜又點了根煙,「七十萬他都看在眼裡,你覺得這老總活得還有什麼意思?」

「你不也看在眼裡嗎?」

「我和他不一樣,他開的什麼車?S級的賓士!我開的什麼車?雅閣!能一樣嗎?不過車也不是他的,他就是一司機。」話里話外,八喜對孫玓霖表現出強烈的不屑,「窩窩囊囊活了一輩子,戴著綠帽子給人家打工,最後還落一身不是。但他運氣還算不錯,死了還能給前妻和閨女留點兒錢,也算值了。」

「你怎麼知道這麼多,誰和你說他戴綠帽子了?」

「圈裡人誰不知道林羅和林秀玫的事?況且孫玓霖家以前的事在我們老家也風傳過一陣,多少有些耳聞。」

「你老家?」

「對,我老家是東平的,孫玓霖老家也是東平的。只不過他是三橋縣人,我是廣幕縣人,這倆地方離得非常近。廣幕縣在解放前叫廣幕鎮,那會兒屬於三橋縣,解放後才升為廣幕縣的。」

「他有什麼事啊?」郭偉剛似乎對孫玓霖挺有興趣。

「挺複雜的,具體的我也說不清,你可以自己去打聽打聽。我們村有人嫁到小江京鎮,說過孫玓霖的一些事。她說她是從鄰居班海那兒聽說的,可能他們是小學同學。」

「誰跟誰是小學同學?」

「班海和孫玓霖。」

「你認識這個班海?」

「不熟,他開了個店,叫『鴻福煙酒』,在小江京鎮步行街,非常好找。」

郭偉剛點了點頭,不再糾結這個事,問八喜對孫玓霖還有沒有其他的印象。八喜陰惻惻地一笑,說道:「這傢伙那方面不行,可還非常好色。就和古時候太監一樣,沒有還硬要娶媳婦,你說這不是自己騙自己嗎?」

「你為什麼說他好色?」

「我告訴你,我和王海欣見他第一面時,他就讓王海欣迷住了。第二天也不是第三天他就單獨約我出來,當時我們不是談了個生意嘛,他就說生意沒問題,但條件是想讓王海欣給他當秘書。他這麼一說,我就知道他憋著什麼屁,但為以後的生意著想還是同意了。」

「那王海欣也答應了?」

「誰跟錢有仇啊!」

「你怎麼對自己的女人這麼不負責任。」

「有錢還怕沒女人?再說我要娶也不是娶她呀,我得娶個能過日子的。」說到這兒八喜又毫無徵兆地大笑起來,笑畢方道,「智者千慮,必有一失,我這次真栽了,恐怕下輩子才能娶媳婦了吧?」

郭偉剛沒有正面回答八喜的話,而是給他遞了根煙:「踏踏實實地待著,別瞎想。」

「我就知道你不會說,得了,我也不問了。」接過煙,八喜反問郭偉剛,「還有什麼沒有?沒有送我回去吧,困了,我得睡一會兒。」

「急什麼?我在這兒陪你都不急,你倒急什麼?」郭偉剛拿著筆低頭在材料上劃拉了一陣,最後在一個人名上畫了個問號,「再問你一句吧,說說你和白麗君的事。」

「剛才不是說了嗎?」

「沒說清楚,你和她按理說應該是兩個世界的人,怎麼能這麼熟呢?」

「郭警官,你不是頭一天從警校畢業吧?這世界上有乾淨的人嗎?你看白麗君整天事業長事業短的掛在嘴邊,其實她也不幹凈。我和你說她是女強人,是有事業心,可有些事光靠事業心是幹不了的。」

「那你幫她幹了點兒什麼?」

「沒錯,我就知道你是一點就透的主。」八喜笑著伸了伸大拇指,「所有她解決不了的問題,我通常都能替她出頭,有時候也辦一些別的事。比如前幾天她讓我把一個文件袋趁苗傑家裡沒人時放他家抽屜里,說是給苗傑的私活。」

「袋子里裝的是什麼?」

「我不知道,和我沒關係的,我就不能看,這是這行的規矩。」

「你有鑰匙?」

「我去哪兒都用不著鑰匙。」

「攬的活不少啊,又當蛇頭又溜門撬鎖。」

「都是混飯,誰和錢有仇啊!」

「苗傑一個司機怎麼和白麗君還認識?」

「白麗君是卡丁車俱樂部的會員,苗傑也是。白麗君的車開得相當好,別看人家是女流,但她的車技真不是蓋的,我都比不上她。還有一點是苗傑也特別喜歡車,我估計因為這個,他們就認識了。另外白麗君這個人雖然一心撲在事業上,可平時卻好交三教九流,而且待人很講義氣,像她公司營銷中心就有幾個這種人,據說都是能替她賣命的主兒。大家都說她是『塞外女孟嘗』。」

「苗傑也算這種人?」

「這我不知道,這都是道上傳說,具體是不是說不清楚。」

「你肯定苗傑和白麗君認識?」

「對,他們肯定認識。再說市裡的這種大老闆也沒幾個人不認識我們。」說這話的時候,八喜的語氣中還帶著得意。

郭偉剛想了想,又問:「田雲峰和你在電話里說的殺人之事就是關於孫玓霖?」

「對,是他給我出的主意。」

「你怎麼這麼相信他?他畢竟是孫玓霖的親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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