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二章 刺客

施宗聽了大吃一驚,無為寺號稱皇家寺院,坦綽、寶姬等重要人物長年在此生活,守衛之嚴密不下城中總管府,竟有人能潛入寺中刺殺了紅巾使者,這是從所未有之事,想來刺客武功非同小可,正欲親自趕去,又擔心中了敵人調虎離山之計,忙召入數名羽儀,命他們陪同楊智緊守在普照禪師門口,不得擅離信苴一步,安排妥當,這才率人趕去隔壁。

院中施宗反應極快,朝身後兩名羽儀一努嘴,道:「過去看看。」二人尚未及應聲,便聽到又傳來一陣驚呼聲:「呀,呀,來人,快來人……殺人了……鄒先生被人殺了!有刺客!」大略自東面院中西廂房中傳來,聲音雖弱,卻是一字一句清晰可聞。

施宗聽了大吃一驚,這鄒先生便是明玉珍使者鄒興,無為寺號稱皇家寺院,坦綽、寶姬等重要人物長年在此生活,守衛之嚴密不下城中總管府,竟有人能潛入寺中刺殺了紅巾使者,這是從所未有之事,想來刺客武功非同小可,正欲親自趕去,又擔心中了敵人調虎離山之計,忙召入數名羽儀,命他們陪同楊智緊守在普照禪師門口,不得擅離信苴一步,安排妥當,這才率人趕去隔壁。

剛到達南禪院門口,便遇到一小隊巡邏武僧,亦是聞聲趕來。領頭者正是達智和尚——他四十歲出頭,自幼出家,是無為寺首座無依的大弟子,功夫極為了得,除了負責寺內巡防警衛外,還教習世家子弟武藝——一見到施宗便問道:「施宗羽儀長,裡面出了什麼事?」施宗道:「我也才到。」達智問道:「信苴人呢?」施宗低聲道:「還在隔壁回光院內。」

方欲一同進門,忽又聽到西北邊樹林遠遠有人厲聲喝道:「是誰?站住!」分明是羽儀長施秀的聲音,隨即有呼喝打鬥之聲傳來。達智道:「貧僧過去看看。」正要領人趕往林中,施宗忙叫道:「不必。請禪師速去調派武僧,嚴密警戒無為寺周遭,不許任何人出入。」

達智聽到林中打鬥聲愈緊,瞬間便有人痛呼受傷,料來敵人武藝不凡,又有黑夜作掩護,我方正需要增援,施宗卻讓他調集武僧去守衛別處,未免有些不合常理。他卻是不知施宗獵人出身,擅長狩獵,如此安排自有深意,無論施秀是否已經遭遇到刺客,只需緊守住出口,便可來個瓮中捉鱉,刺客與同夥均可一網打盡,而所有人一窩蜂趕往林中,四周警戒必定放鬆,混亂中反倒更容易為敵人所乘。

達智平素沉默寡言,雖愕然不解,卻也不多問,立即應道:「是。」飛快地交代完巡視僧人,各自趕去調動人手。這寺內有數百武僧,儘是武藝高強之輩,且訓練有素,一旦有敵來犯,可當一支精兵使用。施宗也顧不得林中施秀情形,匆忙來到南禪房院中。

南禪房也是一處獨立院落,只是比回光院要大一倍,北面是數間單獨的房間,東、西則各是一排廊房,院中的大片空地種有不少果樹茶花,頗似一處小園林。

奇怪的是,使者所住的西廂房一片漆黑,反倒是對面的東廂房燭火通明。兩名漢人站在東廂房廊檐下,一胖一瘦,均是三十餘歲,作行商打扮,正朝這邊好奇張望。施宗一眼認出兩名漢人並非明玉珍使者隨從,卻不知道為何住進了南禪房中,一時不及上前喝問,只回頭交代羽儀道:「守住院門,不許任何人出入。」羽儀轟然應命。

忽見使者鄒興的隨身小廝鄒當慌裡慌張地奔出西廂房,一見有人進來,又是害怕又是委屈,放聲大哭道:「可算來人了!我家主人被殺了!」施宗皺眉問道:「在哪兒?」鄒當一指一片漆黑的廂房道:「在那裡。」

進來堂內,有羽儀搶先打亮火石,燃起燈燭,只見不大的正屋中甚是凌亂,桌椅均翻倒在地。那使者鄒興橫躺在近大門處,仰面朝天,胸口為利器所傷。施宗上前一搭,卻意外發現還有微弱鼻息,忙叫過一名羽儀,吩咐道:「快去藥師殿叫白沙醫師來。」

又見鄒興傷口處依舊鮮血汩汩,染紅了大半邊身子,擔心他失血過多,撐不到醫師來,微一沉思,自懷中取出金創葯,整瓶傾倒在鄒興傷口上。大理白族密葯妙絕天下,那金創葯有奇效,登時便止了血。

鄒當瑟縮在門板處,忍不住哭道:「這可如何是好……」施宗道:「你家主人還沒死。」鄒當一愣,道:「當真?」施宗道:「怎麼就你一人?鄒大人不是還帶有三名隨從么?他們人呢?」鄒當道:「這個……小的也不知道。他們三個晚上一直跟主人在房中說話,可我剛才聽到聲音進來時,只見到主人一人躺在門口。興許……他們幾個是追刺客去了?」又追問道,「這位官人,我家主人真的還有救么?」

施宗點了點頭,不再理會鄒當。他少年貧寒,敏銳多疑,微一沉吟,便覺得使者遇刺一事疑點極多,當即吩咐羽儀先將鄒興抬回床上,又下令封閉南禪房,就地扣押所有人,包括適才見過的兩名漢人、在院中充作雜役的兩名小沙彌、使者隨從等,分別軟禁在各自房中。羽儀當即上前,不顧鄒當抗聲哭鬧,將他拖進房中關了起來。

大致處理完南禪房事宜,施宗這才匆忙趕往藏經閣西的樹林。卻見林中人影飄忽,白光霍霍,如雲漏電光,往來閃爍,金刃之聲大作。恰逢數名武僧趕到,燃起燈籠火炬,一時之間,亮如白晝。凝神細看,原來五條人影在惡鬥一名持劍的蒙面人。那蒙面人武功玄妙,身形飄忽,輕靈奇詭,運劍如風,招式精妙,料來就是刺殺了鄒興的刺客。圍攻刺客的五人中,有兩名羽儀、兩名武僧,另有一手執浪劍之人,卻是前任總管段光之子段文。施秀與另外兩名羽儀只守在一旁監視。

施宗一揮手,眾羽儀一擁上前,將交戰數人一併圍住。施宗見段文腳下虛浮不穩,知其定然又飲了不少酒,不由得大驚失色,忙叫道:「文公子退下!」

場中翻翻滾滾,勁風鼓盪,正斗得驚險劇烈,根本無暇理會場外之事。施宗轉頭喝道:「施秀,你怎可讓文公子涉險?」施秀手捂胸口,卻是答不上話來。一名羽儀道:「敵人武功厲害,施秀羽儀長受傷岔了氣。」頓了頓,又補充道:「我們二個也受傷了。」

恰在此時,一名武僧手中長棍被斬斷,人也悶哼一聲,捂住肩頭,踉蹌著倒退數步,將手中斷棍拄在地上方才頓住身子,不停地喘氣,顯然是中了一劍。四名羽儀發一聲喊,拔出長刀,一東一西一南一北上前夾擊,不料西邊一人剛一加入戰團便被段文浪劍撩中手臂,北邊一人則被另一受傷的武僧撞倒,兩人滾在了一處。

施宗知道雖然己方人數大佔上風,黑夜中混戰卻只是各自為戰,彼此擁擠,手腳難以施展開來,忙回頭命道:「調弓弩手來!」

大理除了普通軍隊外,尚有一支精兵稱「羅苴子」,個個都是百里挑一的勇士,精於騎射,專門負責陽苴咩城的警衛。今晚段功親來無為寺,施宗特意借調了一隊羅苴子扈從身邊。一名羽儀從懷中掏出了一隻黑色哨子,放到唇邊一吹,頓時一陣「咿咿」的聲音劃破了夜空的寧靜,刺耳而尖銳。

施宗又喝道:「住手!」聲音雖然不大,卻是剛勁有力。場中幾名羽儀聞令,各自迅疾退開,只有段文不肯停手,他酒意上來,只憑一股蠻力鬥狠,意識不到兇險萬狀,羽儀躍開,反倒為他騰出了地方,當即猱身上前,與那刺客纏鬥。二人均是使劍,以快打快,劍光泠泠,劍風激蕩,轟轟有聲,獵獵作響,人影晃來竄去,倏忽貼在一起,倏忽又分開,眼睛稍慢,便分不清敵我。

施宗料到段文酒興發作,斗得興起,只是他與那蒙面刺客近身纏在一起,身形極快,旁人難以插入戰團相幫,便上前幾步,厲聲喝道:「段文快些退下!信苴在此,你敢抗命么?」

便在此時,段文手中浪劍直磕上刺客長劍。那浪劍是施秀隨身兵刃,用冶爐爐底青鐵鍛治而成,鋒銳異常,在月色下寒光凜凜,且劍重二十餘斤,比尋常寶劍要重出許多。雙方金刃一交,火光迸射,宛如黑夜繁星,刺客手中長劍「咯」地一聲脆響,攔腰折斷。他臨危不亂,大喝一聲,猶拿斷劍向段文肩頭斬下。段文本以為已經取勝,何況四周大援已到,沒想到對方鬥志如此頑強,見那斷劍挾著風聲,勁力十足,大有銳不可當之勢,不敢正面迎擊,向右一旋,繞過這一劍。刺客正等他如此,脫手甩掉斷劍,身子疾轉,已繞到他背後,反手抓住了他右腕,一把奪過浪劍,反擰右臂到背後,將劍刃橫在他後頸上。

周圍眾人明明見到段文得勝在即,不料一個「好」字還沒有叫出口,轉瞬又為敵人所制,不由得面面相覷。施秀胸口中了蒙面刺客一腳,好不同意才調勻氣息,叫道:「快放開文公子,你已經插翅難飛,還不趕快投降!」

只見藏經閣兩邊各有一隊羅苴子湧出,個個黑衣勁甲,腰間懸掛鐸鞘,斜背筒箭,手執弓弩。領隊的正是大將軍張希矯本人,他已經年過五旬,金黃頭髮如獅毛一般,須蕭若戟,極具威儀,略微一掃林中情形,揮了揮手,羅苴子頓時層層疊疊圍了上去,蹲在羽儀之前,拉弩上箭,箭頭一齊對準了場中的蒙面刺客,控弦欲發。更有人分赴林中四角把守,防刺客趁亂逃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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