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八十二夜 甜蜜的陰謀:第二話

可是良生的身體狀況已經越來越糟糕,作為一個第三者,我只能跟著蕭雨,在他後面偷偷看良生在病床上痛苦,他的妻子哭得梨花帶雨,我又何嘗不心痛。

疾病如狂風暴雨,刮一場,風捲雲殘,良生很快就不行了,這麼長時間他依舊沒有等到合適的腎源。

終於,我站在加護病房外,從窗戶看著白床單一直蓋到他的頭頂。

突然。我愣了一下,很快走開。

蕭雨慌忙追過來,很同情地說:「節哀順變,別太難過。」

我頓住,冷笑了一下:「我沒事,很快,很快就好了。」轉身飛速走掉,剩下詫異的蕭雨。

我迎著急急的風來到郊外的一所偏僻房子,剛推開門,一個低沉的聲音便響起來:「你來了,後面有沒有人跟著?」

這聲音一如既往的有些蒼老並且發抖,儘管聽過很多次我還是忍不住打了個冷戰。我從沒有見過這個「聲音」的真面目,只知道他叫「老鬼」。一直以來,他都在黑暗處靠攝影機窺探著整個房間,我根本還不夠資格見他,只是聽命行事。

我退回去重新打開門關上門確定了一下,這才回過身:「沒有。」

那個聲音又響起來:「很好。你做事我一向很放心。應你的要求,最後一單,做成了你就可以拿了錢,功成身退,達成所願。」

我得了任務命令從屋子退出來,天已經黑了,想起病床上良生在白床單下的臉,心中有些惻然。

人都不在了,鬼知道我為什麼還要繼續接這單生意。

我們的任務命令都是特殊的口號,要依靠《聖經》來查詢頁數,行數,排數,才可以確定指定的任務到底是什麼,任務對象到底是誰。

當我終於翻找出來最後一個字的時候,徹徹底底呆了。

真的,原來一切都是真的。我並沒有看錯。我壓抑著心底的震驚和憤怒把《聖經》燒掉了,這一次,真的是最後一次任務,我再沒有牽掛。

我去參加了良生的葬禮,一襲黑衣加上一副很大的墨鏡,遮住了半邊臉,手裡還有一把黑色的遮陽傘。

良生的妻子是個面貌溫和的女人,我想她並不認識我,更不會知道我的來頭,只當我是他生前的朋友,禮貌地向我點頭答謝,我心中頓時掠過一絲諷刺。木然地對她笑笑。

良生的骨灰罐子已然入土,墓碑上他的笑有些陰翳的影子,我看了心中只覺悲涼。

這一瞬間,我心中恍恍惚惚飄過的都是過去和良生在一起的美好鏡頭,一切都如雲煙,消失在死神的手裡。多少的不美好都可以原諒,不計前嫌。

葬禮快要結束的時候,我卻突然感覺到,背後的那雙眼睛似乎還在盯著我,回過頭去,黑壓壓一片人,分不出誰是誰,我悄悄退出來的時候碰倒一個人,呼啦從他身上掉出來一個塑料袋子,他立刻彎下身,飛速撿起東西來,沒等我道歉便匆匆離去。

我站在原地,心中冷笑起來:就你?

當我出現在巷子里時,他絲毫沒有預料,手指有些抽搐地伸向內兜,卻被我一槍打中臂膀:「你省省力氣吧。誰這麼沒有先見之明,找了你這麼笨的一個殺手。連槍都會掉出來。哼。」

他疼得「嗷」地叫了一聲不敢再動。

我手持小巧的女式手槍靠近他,熟練地從他的身上搜出手槍揣進自己懷裡:「說吧,誰派你來殺我的。」

一開始,他還倔犟地扭過頭,我「砰」的一聲打飛他頭頂的貝雷帽。他抖了一下,褲襠稀里嘩啦地濕透了。

「還不說?!」我再次舉起槍,並且向前多走了一部。

他撲通一聲跪在地上:「別,別,別殺我,我,我告訴你。」

他顫抖著嗓子畏畏縮縮地說出那個名字。

我說什麼都不能相信自己的耳朵。這一切都太諷刺了,也來得太突然。我悲憤交加,握緊手槍緩緩抬起來結果了他的性命,帶著一腔難過匆匆逃離現場。

我在雨里開著車,沒有關窗戶,風雨一起灌進來,風能吹乾我的淚,雨能讓我勉強保持清醒。

不知道開了多久的車,電話響了,是蕭雨。他約我在Dida見面,我去了,他坐在最裡面的座位,手裡端著一杯摩卡,見到我熱情地打招呼。

「你沒事吧?」似乎看出了我臉上有些許淚痕,他關心地問。

我勉強地擠出一點笑容搖搖頭:「你找我有事?」

他呷了一口咖啡:「關於良生去世的事……我知道,你受了不小的打擊。也許,也許事情並不那麼糟糕。」

我苦笑一下:「那還要多糟糕才算『那麼』糟糕?」

他放下咖啡一下子握住我的手:「不不不,我不是那個意思。我是說,有些事情,並不像你所見到的那樣。」

我騰地抽出手來,他有些尷尬,縮回手去繼續喝咖啡。

我覺得有些奇怪:「我所見到的?那我沒有見到的呢?」

蕭雨面露難色,顧左右而言他,很快岔開了話題,我望著窗外的風雨,心中的問號越來越大。

戶外,我摁滅煙頭,快速地按動著相機的快門。

看著一張張照片里的人和事,我的眼眶濕潤起來,傷感如一把鹽撒在我心的裂縫上。何曾想過事情會發展到今天。

我把那些照片一張張撕毀扔進垃圾桶,躺在床上一直盯著天花板。

嗯?頭頂的那盞水晶吊燈有些怪異。當初這盞燈是我挑的,現在它頂端的水晶簾缺了幾塊,我爬起來關掉電閘,爬上梯子拿著手電筒查看。

水晶燈的周圍有些鬆動,我找來螺絲刀細細地扭掉燈四周的鐵扣,繼而整個燈具被我卸下來,啊,這些鐵扣的缺孔連成一圈,每個孔之間有細小的縫隙,只在一個邊緣隱約露出一個手指寬的縫,我把手指伸進去,摸到一樣冷冰冰的東西。

我渾身打了個激靈。於是我將手指伸得更深了一些,用力去扳摳那個東西,「咔嚓」一聲,鐵扣缺孔連著的一整塊渾圓的天花板被我打開來,撲簌簌落了我一臉灰。

我驚異得說不出話來,伸手進去亂摸,終於摸到一樣什物。

我把那樣什物拿出來,看了又看,冰涼的淚落了一臉。

原來。原來都是因為這個。

我不能夠停止行動。一切的一切都在按照計畫進行,所有的相關人物都被我事先安排進了任務行列,我真真正正變成了一個冷麵殺手。

蕭雨數次約過我,每次都欲言又止的樣子,我都揚著手打斷了他冗長又與重點無關的談話。他的關心和愛慕我都知道,可是,我的心已經死了。

風雨,又是風雨,為什麼天都讓人覺得俗不可耐?

我穿著雨衣守候在通往渡頭的必經之路上。這裡是一處偏僻的樹林,我按照數日來的調查耐心等著,可是依舊沒有人來,雨大得讓我有些睜不開眼睛,頭昏昏沉沉的,手腳冰冷。

我強打意識盯著那條小路,天色漸漸暗淡下來,再黑一點我就看不清情況了,正在焦急之時,一個身影卻突然出現在眼前,對方穿的也是雨衣,我看不太清楚臉,但是我看到了他腳上穿的那雙皮鞋,所以猶豫了一下還是把手伸向腰間掏出手槍,端槍的時候我的手有些抖,抬起,又放下,往複幾回,終究還是抬起來決定扣動扳機。

「咧邦!」一聲重重的悶響。我倒在雨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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