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六十八夜 我要復仇:第三話

「嗯?」邵美玲並沒有抬頭,只是用了個疑問語氣詞。

曼曼站在原地繼續說:「我說,外面有人叫你,叫了很多聲了。」

「我怎麼沒聽到?」邵美玲依舊不屑抬頭。

「你過來,你來這兒就能聽到了。」曼曼朝才扭過頭來張望的邵美玲招著手。

邵美玲不耐煩地放下手中的筆走過去,曼曼側身把她讓過來。

邵美玲走到窗戶邊(她們寢室很有年頭了,窗戶不是現在的鋁合金推拉式或者雙開式,是那種上下推拉的老窗戶,經常因為窗戶邊緣生了銹,窗戶一旦被推上去了就很難再放下來)。

今天倒是很奇怪,窗戶一下子就被推上去了。玻璃四周包身的鐵片也顯得格外扎眼。邵美玲把頭伸出去朝下望著。

「什麼都沒有啊!」她把頭縮回來對曼曼說。

曼曼一邊笑著一邊不易察覺地後退:「是嗎?」

邵美玲很認真地點點頭,可是又感覺很被愚弄,於是準備抽身返回。順手把窗戶吧地放下了。

突然。

一個巨大的長條狀的東西突然以強大的重力敲向窗戶,然後彈開,玻璃稀里嘩啦碎了一地。那個長條狀的東西則停留在窗口附近,搖搖晃晃地來回蕩。

沒錯。那是一個人。曾經奇帥無比,現在滿臉玻璃碴子的張新宇。

邵美玲被濺了一身的玻璃碴子,甚至有一塊生生插進眼珠里,血液混著黃色的膿漿涌了出來,她哭爹喊媽的聲音和剛才玻璃巨大的破碎聲音幾乎震醒了全樓的人。

昔日美輪美奐的校花現在整個人癱在窗口下,正好可以望著外面懸掛著的張新宇,男孩兒脖子上的肉深深嵌在麻繩里,舌頭卡在齒縫間,滿嘴都是糊糊濃濃的血液,眼睛向上翻著,最奇怪的是,他的手沒有像一般的弔死人一樣扒著脖子跟前的繩子,卻滿手都是鮮紅的傷口和摩擦得髒兮兮的痕迹。

邵美玲癱軟著身子,聲嘶力竭地哭泣,寢室里本還在睡覺的女孩們此刻都在慌亂地穿衣服準備下床。

曼曼冷笑著看著一切的發生,還沒等床上的女孩子們下床,她就走過去一把抓起邵美玲的頭髮,撈過她的胳膊把她生拉硬拽弄起來。

邵美玲在天旋地轉當中被曼曼一把按在窗戶上殘存的玻璃碴子上,脖間的大動脈瞬間爆破,血液汩汩而出,有的呈噴射狀濺了曼曼一臉,邵美玲捂著瞎了的眼睛拚命掙扎,可是曼曼彷彿渾身充滿了力氣,仍舊狠狠壓住她,縱使自己的雙臂也劃滿了傷口,可是依然雷打不動。

寢室的另外幾個姑娘紛紛上來,開始驚哭著拉扯曼曼。可是已經太晚了,待到曼曼被拉開的時候邵美玲已經斷了氣,脖間翻卷著爛肉,血濺得到處都是,整個窗檯就像是一個屠宰台,所有的女生看見弔死的張新宇都驚叫著鬆開手往後退。

宿管老師和管理員輔導員也陸續趕來,其他寢室的女孩也紛紛擁進門裡。眼前的一切讓圍觀的人紛紛作嘔。

曼曼在指正下被勒令穿好衣服,繼而被帶下樓去,警車已經在樓下了。

曼曼走出宿舍樓抬頭看。

樓梯上赫然幾個大字:「美玲!我愛你!」

全是用鮮血書寫,是張新宇很吃力地用手拖著不斷湧出的血液塗抹而成。

曼曼咬著嘴唇直至出了鮮血:「他還是沒有遵守諾言。」

晦暗的小旅館。床上。

男孩兒:「我要死在她的面前。上弔死在她的窗口前。你能不能讓她親眼看著我死在她面前。我知道你很愛我。可你知道的,即便是現在我和她分了手,我們也是不可能真的在一起的。但是我要她一輩子不得安寧。如果有下輩子,我無條件是你的。你說過,不管我要做什麼你都答應的。」

女孩兒的眼睛越瞪越大幾乎驚叫出口。隨之眼睛又暗淡下來。待到男孩兒都說完了她沉默了好一陣。她沒想過,這樣軟弱的男人,會提出這樣的要求。

「怎麼樣?行嗎?你願意嗎?」

女孩兒半天才從嘴裡悠悠飄出來一句:「你得答應我一個條件。死前你要用你的鮮血在牆上書寫『曼曼我愛你』。你沒得選擇,所以必須答應我。」

男孩兒為難地皺著眉頭想了想:「好吧。」

女孩兒撓了撓頭皮,從頭髮間扯下一叢戴著膿血的頭髮丟在地上。男孩兒瞟了一眼胃中隱隱作嘔。可還是忍住了。

「愛如空氣。在無情的人面前,經常會顯得涼薄。」仇慕名講完故事說了這麼一句話。

邱曖曖還在想著邵美玲死去的過程,禁不住自己心底里也泛起噁心的感覺。

按照她的性格來說,邱曖曖是不會覺得噁心的。可是今天偏偏就是。大概,她自己的生理跟著心理正一點一點變得正常起來。

她按按胸口:「你這話怎麼講?」

仇慕名撫著她的背幫她順氣:「沒有得到愛,只得到對方身體的人只活在自己的空氣里。陪伴她的只剩下寂寞,有時候寂寞也會嘲笑她。比如曼曼。愛不是說出來的,也不是做出來的,是別人甘心掏一顆心出來給你,你必須趁著新鮮熱騰趕緊吞下去,不然逾期不候。她遇到的這個人心裡只給她留了一塊石頭,終究還是砸破她的幻想。……你沒事吧?」

仇慕名把眼光落在邱曖曖的肚子上。

邱曖曖霎時明白了他是什麼意思,心想,哪有這麼容易。

是啊,哪有這麼容易,愛上一個人容易,被一個人愛上不容易,愛和被愛同時進行也不容易,所以懶惰的邱曖曖選擇了最簡單的事情來做,她選擇了愛一個人。

仇慕名在她的眼前晃了晃手:「呆了。」

邱曖曖若有所思地晃晃腦袋:「我只是在想……如果肚子里的這個真的存在,我們的選擇會不會一樣。」

仇慕名沒有看她,眼睛依然落在她的肚子上。

她知道了。他們的選擇不一樣。

她突然懷疑起來,就是那麼突然。

他靠近她,為她不厭其煩地講一個又一個故事,這一切到底是為了什麼?是為了愛她的話,為什麼她嗅到的總是冰冷和若有若無的情誼。如果不是為了愛她,她也沒什麼可讓他拿去的。錢不過是身外之物。

還是,他僅僅是為了降臨。搭救她,或者,毀滅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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