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六十二夜 絲鋪驚春:第一話

繁星春水,光年流轉。乍春的柳城有著冬未消的清冷,還有著春降至的酥暖。

初來乍到的歡娘開了一間絲綢鋪子。鋪子里一匹匹綢緞相映生輝,同時還映襯著歡娘如絲縷般光耀的面龐。

說起這歡娘,倒是個謎。某天不聲不響地拎著個小包袱來到柳城,後面跟著壓壓的一片人拖著車子,盤下一間久置不用的偏僻鋪子,叮叮咣咣煞有介事地裝修起來。

歡娘自己就住在鋪子後面的小屋內。從來也沒人見過這樣的美人胚子,羊脂玉一般的膚質,杏眼狹長,飛鬢入眉,蔥桶鼻寶石嘴。縴手小腳,水蛇腰,髮髻一團團緊簇,纏纏繞繞的總是一絲不苟地扣在腦後。

儘管店面在偏僻的街道,裝修的時候倒是圍過來了很多人,盡來觀詳。歡娘不做言語,卻總掛著一灣淺淺的笑在嘴角,看見小孩子就發糖吃。輕輕摸著他們的腦殼。

店鋪裝修好了也不見有什麼大的開張架勢,只是掛了個小紅旗在鋪眉子上,店匾一字記之曰「絲」。卻還是引來了很多顧客競相購買,男者居多,挑挑揀揀比比畫畫,最後眼角都落在如妖似靈的歡娘身上。

有時候,一個個老婆來逮人,男人們畏畏縮縮站在女人後面,似怒不敢言,結果,漸漸地這女人們也都迷上了這間鋪子,閑話嘮嗑,歡娘都不敷衍,溫軟的語中帶銳,甜蜜蜜的不卑不亢。

尤為絕的是歡娘配衣的眼光,偌大的柳城,沒有一個女人比得過歡娘有這樣獨到的見解,女人們往往是在店裡歡笑,出門後卻禁不住嘴裡閑閑碎碎,頗是一番嫉妒。

這樣的女子擱誰眼裡不令人艷羨。

常年棲身在廟中的孤兒張秀才沒那麼多錢買那些絲綢,卻也喜歡在附近溜達。

他經常是遠遠地看一眼,歡喜一整天。之所以叫做秀才不是因為他真的考上過秀才,只是從小受僧人教化識些詩書,又寫得一手好字,平日里給大家寫寫信箋得些賞錢,打打牙祭,倒也不缺吃少花,不過終究一副窮酸相。

眾人給他諷刺逗樂才叫上了秀才之名。他也不惱,受之若然。日日遊盪在絲鋪門口猶猶豫豫,又苦於沒有合理的借口上前去打個招呼。

這一切,歡娘都看在眼裡,只是抿嘴暗笑,這眉清目秀的傻男兒真是個痴才。

這日,張秀才剛梳洗停當,連飯都不曾吃一口就又來了絲鋪門前假裝晃蕩,被正在開門的歡娘一語叫住:「張先生,進來坐坐。」

張秀才愣了一下,又驚又喜又無言,憋了半天:「受不起受不起,哪有先生的頭銜。不好叨擾吧,不便耽誤歡娘你做生意。」

歡娘莞爾:「不耽誤,這大清早的,沒什麼人,不妨事,你只管進來。對了,我昨晚閑著無聊作了首小詞,您學問大,給看看。」

張秀才的喉頭咕咚咽了口唾沫,只好不再客氣,拈起褂子跨了進去。屁股還沒坐穩,只聽外面噼噼啪啪一陣翻響,歡娘眉頭一蹙,霎時色相冰冷,張秀才不合時宜地打了個冷戰。

卻原來是那個常來絲鋪的廣員外之子廣裘。此時他鑽進店鋪,正倒騰著一匹匹綢布嘴裡嘖嘖作響:「嘖嘖,這料子,嘿嘿,歡娘,在下又來叨擾了。其實要我說,這一屋的料子都不如歡娘的臉光艷啊。」說著就上了一隻手。

歡娘啪地打掉他直戳至胸前的臟手:「廣公子啊,這青天大白日的怎麼就泛起酒意了。昨晚沒喝夠?不嫌棄今晚我收了工來小店,我這兒還有好酒。」

要說這廣裘並沒喝酒,但是聽歡娘一言倒是當做了赤裸裸的勾引。被晾在一旁的張秀才,臉漲得通紅,心裡泛起一陣陣噁心,最不想就是歡娘竟也如此風塵。低聲道了聲告辭就匆匆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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