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二十九夜 主角:第三話

說實話,我的確是寫了很多靈異小說恐怖故事,可要說真的碰見那些東西卻是從來都沒有過的。我只好尷尬地搖了搖頭。

他放下杯子把手環在胸膛。清了清嗓子:「我也不確定是不是回魂,只是還沒找到合理的解釋方式。昨天我回到家,發現臟衣服全都被洗乾淨,並且被烘乾疊好放在衣櫥。房間也打掃過了。豐盛的飯菜做好在桌上。孩子屋裡的玩具散了一地。」

「也許是保姆來了呢?」

「不可能。我沒有請保姆。而且,門上的木刺里掛了一根很長的頭髮。」

「那是……你以前的什麼女朋友來你家了?」

「也不可能。我已經結婚很久了。孩子都四歲多了。」

「呃。那你的妻子孩子呢?」

「去世了。全都去世了。上個星期他們和我的父母一起坐車去張家界遊玩。遇到意外,翻車了。四個人,無一倖免。」

我……瞬間渾身都是汗啊。我這不僅是問了不該問的事情,而且還是別人那麼慘烈的記憶……

我一時語塞,什麼都沒敢再說。這樣的事情還真的是我生平第一次遇到。憋了半天說了句:「節哀順變」。

他苦笑著說:「生死有常。沒事。」

我想了想:「那你的意思是……你的妻子和孩子『回來』過?」

他弓下背,用雙手捂著臉遲疑地點點頭,像確認,又不確定,旋即搖搖頭。接著抬起臉,我看見有淚光。他緩緩道著:「昨天是他們的頭七。」

我心頭為之一顫。呷了一口咖啡。喉頭乾澀的感覺湧上來堵住所有的語言。

兩個人沉默著坐了很久。大概到了快十點的時候他才說:「咱們散了吧。你明兒還得上班呢吧。」

我點點頭,我們一起走出咖啡廳,他開車把我送到樓下,要了我的手機號碼。我跟他道了別就上樓去。剛一進屋就看見他的簡訊:「麻煩你走到窗口。」

我走到窗口拉開窗帘往下看。果然,他還站在樓下。這個時候電話過來了,我接起聽。

他在那頭哽咽:「麻煩你了。把我寫進去。成為故事的主角。哦不。還有我的家人。我很喜歡你的敘述手法和情感表達方式。希望能經你的手,為我描繪我豐沛的思念之情。謝謝。」我嗯地點點頭也不知道他能不能看見。然後他就上了車,消失不見。

第二天一到單位,我就蹺起二郎腿靠在轉椅上看報紙。

一條新聞吸引了我的注意:前日警方發現一男子死於自己家中。經調查,系自殺,此男子是一名著名的廣告策劃人,有人猜測他是因為近日來親人的意外身亡而遭受巨大的打擊,繼而輕生。不過具體原因還在調查中。後面嘰里咕嚕的都是一堆什麼關於現在社會壓力過大,人們自殺死亡率過高的廢話。

真正吸引我的是一張照片。那是死者的照片。

沒錯,是他。眉目英俊。淡淡的微笑。有力的眼神。直勾勾盯著正在看報紙的我。彷彿在告訴我:「一定要把我們寫成新的主角。我們會感謝你的。我會感謝你的。」

我渾身打了個激靈。魂不守舍地度過一天。回到家坐在電腦旁。打開文案在下一行敲下:「主角。」

突然MSN跳動起來,窗口自動彈出來:「我的故事寫好了么?我是主角嗎?」

是他。

邱曖曖托著臉:「這些故事當真是你寫的嗎?你哪來那麼多故事?」

她又來了。追本溯源是女人的天性,好奇心比天大,比海深。

仇慕名先是無奈地搖搖頭,接著說:「這些故事當真出自我手。身為一個寫手,其素材必來自各個方面,一時之間我不知從何講起。你饒了我。」

邱曖曖咬緊不放:「不行。那你得告訴我,這些故事裡的主角都是真的嗎?」

仇慕名臉色有變,但還是耐心地說下去:「你自己覺得呢?其實,作為一個寫手。我更願意成為一個主角。」他有心岔開話題。

「那人生就會被限定了。我不喜歡。」邱曖曖有時候真是直接不會迂迴的女子。

「難道人不被放在故事裡人生就不會被限定了?就如生死註定一樣,或晚或早,再怎樣的人都是殊途同歸。生和死都是我們無法控制的。如果放在筆下交給人來刻意安排,也許過程會精彩一點,出場和死法都可以被做主。有時候,人需要一場意淫。」仇慕名說得頭頭是道。

邱曖曖哧了一聲:「一派胡言,謬論。說到底你就是不肯正面回答我的問題。」

仇慕名順手關了燈,翻過身把頭埋在被子里:「答案就如同命運,自會見分曉。人需要做的只是等待。等待是最難熬也是最輕鬆的活計。如果你願意付出耐心,你會得到滿意的解答。」

邱曖曖也躺下,想想是有這麼個道理,沉不住氣終究是不好的。

上一章目錄+書簽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