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二十五夜 燈祭

妻亡了。

他在悲傷之餘送走了親朋。留下來,獨自一人面對黑暗,終於身心俱疲,躺在床上望著天花板。

天花板上那盞水晶吊燈叮叮噹噹,顯得過於煩瑣,是當時裝修房子的時候他自己挑的,妻一直都不怎麼喜歡,嚷嚷著要換掉卻一直沒能達成所願。

直到現在妻已亡故了,他還是沒能滿足妻那麼一個小小的祈願。

想著想著,眼淚漸漸划過床沿漫了下來。為什麼?一個人還活著的時候,總是在想以後會怎樣怎樣,而眼下的事情卻一推再推,推到生命的邊緣,掉下懸崖萬劫不復。面對著過往做過的錯事,人們所有的悔過都是徒然。

回憶過去的人是可恥的,因為不懂得向前看是王道。但事實上,沒有人不可恥。

他起身去衛生間洗了把臉,換了套衣服就出去了。

他開著車子來到燈市。並沒有理會那些熱情的小姐喋喋不休到讓人感到作嘔的介紹。只是一個人遊離著,默默地看著。終於挑中一盞純白色磨砂質地的圓燈。式樣簡單素雅,邊緣處有翻卷的雲狀花紋。是法國的純手工工藝打造。

合妻的性格。他記得。

他把那盞燈以高價購下。小心翼翼地放在車的後備廂里,帶回家中自己動手安裝,還添加了一圈半長不短的黑色流蘇在邊緣。

人在下面往上看過去,那就像是一束淡黃的光被束縛在一圈黑色的瀑布里,光漸漸變得暗仄,有風吹過流蘇擺動,光影疏離,格外搖曳生香。

幾日之後,他帶那個金髮女人來到家中。他把鑰匙隨手扔在桌子上對開始脫衣服的女人說:「我去洗個澡。」

女人扭動腰肢,諂媚地接過他脫下來的鞋子:「快點哦。」

他沒有做聲,只是悶著腦袋走進浴室。出來的時候,女人已經渾身赤裸著躺在床上,身上半蓋著白棉毯子對他發出浪笑。

他解開系在腰間的浴巾鑽進被窩……

事後,兩人頭靠著頭倚在枕頭上。

女人窩在他懷裡望向天花板:「咦?認識你這麼久怎麼不知道你換了個燈?這還有一圈黑色的流蘇。不錯不錯,挺好看的。」

他點上了一根煙:「這個剛換的,以前那個破掉了。」

女人嬌嗔地摟過他的脖子:「我也要嘛,這個好看。給我弄一個吧。」

他頓了頓:「你真的覺得好看?」

女人拚命點頭,順帶著在他額頭上留下一個響亮香艷的吻。

他輕輕彈掉煙灰,出其不意地把還明滅可見的煙頭直直地插向女人的眼睛。

「啊!」女人慘叫著,左眼流出淚水和血液混合的液體,他並沒有停止的意思,硬著手繼續深入,另一隻手緊緊箍住女人,女人不住地扭動身體不停拍打,眼球迅速變形爆裂。

他起身從床頭櫃里抽出一把長又寬的刀。

刀鋒尖利,刀身厚重,刀起頭落。

今天他在卧室頭頂的那盞燈又添加了一盞。燈的周圍多了一圈金色的流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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