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十三夜 凶魅

那女人在飯桌上和哥哥眉來眼去,以為我沒看見?我呸。

我把筷子重重摔在桌子上,平了一口氣,緩緩站起來。

女人停下動作,在我看來就是故作關心狀:「阿雅,怎麼不吃了?飯菜不合胃口?」

哥哥低下頭扒拉了一口飯:「別管她,餓了自然會吃。」

我沒有做聲,往後退了退,忽然扒住桌沿,毫無徵兆地,嘩啦一聲掀了過去,一桌的飯菜碗碟頃刻亂灑一地。

「啊!」熱湯澆灌在女人的裙子下面裸露的大腿,她整個人仰倒在地。閃在一邊的哥哥奔過來一把把我推翻:「你幹什麼你!」說著就把女人扶起來:「心語你沒事吧。來,讓我看看。」

我坐在地上,手按著碎了的碗碟,猩紅的血殷殷而出,染紅了我的裙腳。我咬著嘴唇從地上爬起來,默不吭聲地回了屋子。我沒有開燈。月光從窗帘的縫隙里溜進來,淺淺的一席光影投射在我的哀傷。屋角的黑貓跳過來蹭我的腿,我一腳踢開了,它躲在牆角嗚嗚低吟。

沒有人來推我的門。門外稀疏的腳步聲傳向客房。我知道,女人今天不會走了。

停了很久,我推開門走進廚房。女人正在冰箱里翻找著什麼。

「心語姐姐。」我把受傷的手藏進衣袖輕輕叫了一聲,暗仄的廚房裡看不清彼此的雙眸。

「欸?」她回過身來,手裡拿著一盒牛奶:「呵呵,你哥哥要睡覺了,想喝點熱牛奶。」

她換了哥哥的大襯衣,光溜的大腿裸露著,緊緊地纏著繃帶。我的牙齒咯咯作響,聲音都被我吞進肚子。

「我來幫你。」我含著情緒擠出一絲笑容。

借著冰箱里的箱燈,我看見她的眸子里一絲恨意也無,澄澈如水,讓人不忍心攪亂。怪不得他會這麼著迷。

她挽了一下鬢角的頭髮:「好啊,那麻煩你了呢。」

我接過牛奶。她看見了我不靈便的傷手:「呀。這這,走走,我去給你包紮一下。」我甩掉了她的手:「沒事。」

「這怎麼能沒事呢,傷口都發烏了。不行不行,走走,跟我去包紮。」

「沒事!」我的雙眼突然迸出憤怒。藍綠色的瞳人隱隱發光,一時間像是暗夜裡的夜光石一般散發陣陣寒光。

她嚇得一屁股坐在地上尿了出來,這個騷女人,竟然連內褲都沒穿!

我怒火燒心,利落地撲上去一爪扣住她的脖頸,封了她的喉,看見她瞳人里我長滿毛的臉漸漸熄滅不見,我才把前爪從她的脖子上拿開。我張開嘴吸了一把,地上只剩下一件白色襯衣和一圈圈繃帶。

我舔舔爪子洗了把臉。抖了抖身子,手上的傷口即刻癒合了。

叮!

微波爐跳了開關,我戴上手套端出牛奶,腳步輕盈地走上樓。

「嗯?阿雅。怎麼是你?心語呢?」哥哥坐在被子里看報紙,見我進來了皺著眉頭髮問。

「不知道,她跟我說讓我端牛奶給你,然後自己慌慌張張地走掉了。」我沒有抬眼,只是把牛奶拿在手裡吹了吹。

「不可能。她的衣服還在這裡。」哥哥坐起身把報紙扔到一邊。

我放下牛奶,盯住他的眼睛,魅惑的瞳孔搖曳著,他漸漸神情鬆弛下來,獃滯地看著我:「哦。走了就走了吧。」說完接過我手中的牛奶一飲而盡,窩進被窩很快發出均勻的呼吸聲。

「乖。」我收拾起散落在地上的女人衣服和皮包走回房間,從窗口扔了出去,一群夜貓跳過來叼走投進不遠處的垃圾場。

我站在窗口笑了笑。回過頭,屋角的黑貓豎起渾身的毛尾巴直立著正貓在我的背後。我一巴掌打過去,它在地上翻了幾個滾,隨即卧在原地不敢再動。

「你是什麼東西,還敢跟我造次?我呸!」

我伸出手舔了舔洗了把臉。縮在一邊的黑貓看著床頭兄妹倆的合照,綠色的瞳人漸漸暗淡下去。

「嗬,好傢夥。這黑貓篡了位,跟主人換身份,還興風作浪。這到底誰寫的?真能編。」邱曖曖不屑地笑笑。

仇慕名沒有抬頭。只是自顧自翻著書,挑揀著下一夜的故事,講了兩晚的妖精故事,她是那麼挑剔的人,會厭。

「問你話呢。」

仇慕名這才抬起頭:「我。」

說真的,邱曖曖沒有想到他是個寫手。這是她第一次知道他的身份。然而還是不完全的身份。她還有一個疑問,沒來得及問出口。

仇慕名就接著說:「嫉妒起來的雌性不分物種,所以說女人比男人殘忍,男人比女人殘酷。」

曖曖不以為然:「殘忍和殘酷有區別嗎?」

「冷。」

他只說了一個字,她不知道那指的是兩個詞的區別,還是現在屋裡的溫度。不知從何時起,邱曖曖心底里湧起來一絲戒備,又想隨時隨地拋掉,只管隨他飄零流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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