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四夜 分手是首深情的悼詞

邵小勺極愛說分手。

用木小桶的話說就是芍得很 。男人最禁不起女人鬧,禁不起折騰,一來二去的,不僅會嫌惡你,最後還會避之唯恐不及,男人是怕麻煩的動物,所以不要製造麻煩來給自己當做圈套,小心掉進去之後萬劫不復。

邵小勺是長情的。她希望自己的男人被自己圈養,隨傳隨到,絕對忠誠,自己永葆安全感。如同一隻乖乖的麋鹿。雖然人很少養麋鹿。

邵小勺是傳統並且專一的,她的愛深沉如靜流,一旦爆發海嘯,也相當可觀。

木小桶尚算是一個良善的男人,足夠誠實,他把一套一套的道理講給邵小勺聽,目的是為自己爭取合理的自由。他不希望大家出現審美疲勞,愛得太累。

愛太蒼白,人心太瘦,愛無可愛,多麼悲哀。

可是邵小勺是個太過執著的軸人。

於是她策劃並展開了一場曠世追擊,無敵跟蹤。

連木小桶在公司廁所里用哪只手拉開褲鏈她都知曉。所以,木小桶在廁所門口逮到邵小勺的時候臉比馬長。這次輪到木小桶說分手了。

男人不比女人。女人的一萬次分手裡只有一次是真的。男人的一萬次分手全是真的。

邵小勺知道自己要失去木小桶了。她這隻勺子再沒有桶里的飯可以盛。

填不滿的愛,堆積不出的愛。所有的所有都在流逝。

她哭,沒日沒夜地淌眼淚,如果沒有桶里的飯,起碼自己這隻勺子還可以去舀淚水,來餵飽自己的傷心,傷心需要盡情。

木小桶和邵小勺分手的第一天,他走在路上被車撞了,剛好和他一起在菜場買菜的母親做了替死鬼。這是命,媽媽把命給我們,還得把命幫我們撈回來。總有人付出代價。

木小桶和邵小勺分手的第二天,他和妹妹去警察局的殮房瞻仰母親的儀容,出來的時候頭頂突然飛下來一塊巨大的玻璃,妹妹當場被割斷喉管,血突突地冒著,死亡僅一步之遙,如果她沒跨出那致命的一步,沒有那麼多如果。

木小桶和邵小勺分手的第三天,他坐在殮房裡對著母親和妹妹的屍體哭泣,撲面而來的寒氣冷冽,連淚都要結霜。他的父親受到太大的打擊一直在醫院裡插氧氣管,護士來檢查的時候卻發現氧氣罩不翼而飛。老人家就此一命嗚呼。

木小桶和邵小勺分手的第四天,木小桶已然失去所有的親人,他怕連自己都要失去。只好躲在家中鬱鬱寡歡。不肯出門。

想了又想還是決定去找那個倒霉女人。邵小勺是笑著來開門的,她哭得紅腫的桃花眼裡閃過驚喜,繼而落寞。她以為他來複合。直到他架起那把刀子在她的脖子上。

邵小勺:「你愛過我嗎?」

木小桶:「拜託換個新鮮點的說辭。」

邵小勺:「你愛過我嗎?」

木小桶:「你煩不煩。」

邵小勺:「你愛過我嗎?」

木小桶:「我操,真他媽煩。」

邵小勺:「你愛過我嗎?」

木小桶:「那你來教我什麼才是愛吧。」

手起刀落。血液飛濺的時候木小桶弄濕了臉。他終於知道了什麼是愛。

邵小勺的背後有一疊醫院病例。原來,木小桶接受某某某精神病治療已久。他患的是先天愛缺失和先天欲求不滿症。自以為有很大一筆又一筆保險金等著自己。除掉一個又一個身邊的人就可以萬金附體。

木小桶清醒了。他在絕對封閉的特殊監獄裡為邵小勺寫了一篇悼詞。

他把它念給每一個從他窗口走過的新病人。真正的失去才是分手,那是一首深情的悼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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