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三夜 高濃度愛戀

這是一個故事,俗氣得隨處可見,發生在大都市。

不管別人如何,作為我,個人不大喜歡大城市,因為懶散,適應不了高速的生活模式,那會令人感到無限壓迫,如影隨形就像在血液中,漸漸變成一種高濃度的負擔。

愛情亦是。我無法用自己的本來面目對人,卻又不可置信如此容易地把自己交給另一個人,如此清晰地表達給愛人,結果對對方造成一種無形的壓力,他不堪重負地被我擠壓著,終究一拍兩散,各過各的,過往不過一場煙雲。

秋小曼是個喜歡吃街攤的女孩子,龍一風第一次和她站在街攤前面吃魚蛋粉的時候是冬天,雪融消之后街面都結了冰,走上去兩步一滑,秋小曼就勢抓住龍一風的手,熱度穿到心底,觸電一般。

兩個人吃一份魚蛋粉,醬汁流到龍一風的嘴角,拖拉成邋遢的痕迹,秋小曼湊上臉去,舌頭尖尖,輕輕一吸溜,乾乾淨淨。

外人看著多噁心都行,情到濃處的人多噁心人都不為過。

龍一風說:「跟我走吧,跟我走吧,我去買小雨衣,喜歡什麼味道的。」他的眼角很猥瑣。

秋小曼說:「不行啊,不行啊,以後怎麼見人?小雨衣都有什麼味道的?」她的眼神太澄澈。

這座城市太大了,也太滿了,大到滿到他們甚至找不到一個縫隙,一個小小的可以容身的縫隙。終於,他們在一家洗頭房的旁邊找到落腳之處,這裡的蟑螂會咬人,老鼠會叫,貓咪不怕人,並且喜歡跟狗兒雜交。這叫什麼呢?這叫混血。

這家小旅館的名字很霸氣,叫未央宮。

「哇塞,那你豈不是曼妃?」龍一風叫得老高,旅館老闆是個有三層肚子的女人,那些肥肉耷拉下來,像是遇熱就融化了的劣質蛋糕,她很不屑地瞥了一眼乾巴巴的龍一風,實則在偷偷咽口水,她家那個老鬼,早就未老先衰。

「哇塞,奴婢叩見皇……」秋小曼這個「上」還沒出口就被龍一風推進房間。撲鼻而來的霉味熏得龍一風差一點把晚上吃的魚蛋粉嘔出來,但是想想又覺得好浪費錢,於是咽了下去。

運動吧,運動吧,這是多麼廉價又有效的健身。

秋小曼很喜歡看龍一風起伏,這過程就像是在爬山,爬到大汗淋漓的時候剛好到了巔峰,太多滿足。

其實,東西往往一旦太多了就不會好,因為會溢出來,誰都不稀罕,被人嫌棄。

男人女人終究是有區別的吧。

秋小曼不只想要這樣的交媾,她還想要生活。她見縫插針般地深入龍一風的生活。

龍一風以為自己也不只想要這樣的交媾,他或許還想要生活。他見縫插針地深入秋小曼的身體。

當第十次龍一風和隔壁飯店打雜的蔣小妹發簡訊被秋小曼看見的時候,秋小曼快要憋紫的臉終於成功變成醬紫。好像一個圓茄子。

她丟下正在洗的盤子一把搶過龍一風的手機,順勢丟進他正在炒菜的鍋里,兩個人就此扭打起來。

打架的時候,女人就愛抓頭髮,偏偏男人的頭髮很短,男人就愛抓咪咪,偏偏秋小曼的咪咪小得可憐。打來打去也沒有個結果,終於老闆衝進來搶救下就要煳了的菜,把手機從裡面撈出來丟進垃圾桶,菜照樣上桌,那桌的顧客久等了,好不容易一見有菜上來吃得好開心啊好開心。

夜是深藍色,人是濃陰影,背影是疏淡色,情,還在?

兩個人背靠背,靠著寂寞。寂寞重疊起來,分外真實,甚至可以聽到破裂的聲響,那是愛。

秋小曼是愛龍一風的,她知道,她一直都知道。

龍一風是不知道愛不愛秋小曼的,他不知道,他一直不知道。

秋小曼是想要濃情愛戀的,就像一杯地地道道的純牛奶,雖然她很少有機會喝到。

龍一風是想要甜性澀愛的,就像一杯味道不純的可卡因酒,雖然他根本沒機會喝到。

龍一風突然站起來:「我要和蔣小妹好了,她的咪咪比你大。」

秋小曼沒有站起來:「你去和她好吧,你的小臘腸跟她的大咪咪可以做一個乳交包。吃死你,噎死你。」

這當然是氣話。然而龍一風真的去了。

所以說女人一定不要老說氣話,氣來氣去還是氣自己。

門被關上的時候秋小曼才敢哭,剛才打得那麼激烈都沒有哭,她的眼淚只能留給愛她的人,不被珍惜的眼淚只能吞進心裡,那裡是垃圾箱,也是自留地。包容一切屈辱和羞恥。

秋小曼發現自己懷孕了,時時衝擊著她喉嚨的嘔吐感令人實在難以承受。她沒有錢,沒有穩定的生活,孩子,不可以要。

她去打胎,這是一個黑診所,甚至連護士的口罩都是黑的。

她沒有錢,男醫生嘿嘿淫蕩地笑著,她只好脫下了內褲。事後,猥瑣的醫生一邊提褲子一邊把墮胎的工具伸進秋小曼的身體,一陣絞痛襲來。

可是,什麼叫痛?

痛就是不被在乎。痛就是沒人在乎。痛就是不在乎別人在乎不在乎。

秋小曼捂著肚子退出診所的時候順了一隻針管。

她打電話給龍一風,他氣喘吁吁地接電話:「喂,哪個喲?」那頭蔣小妹一個猛撲,上來咬住龍一風汗津津的肩膀,他嗷地一叫。

秋小曼的臉拉下來,聲音卻揚上去:「你在哪裡喲,我要見你撒。」

龍一風:「是你哇,老子現在沒空。」說著就準備掛電話。

秋小曼急忙說:「那就等會兒唄,有好東西給你試。一次嘛。最後一次。」

龍一風以為她指的是情趣內衣,街店二十塊錢一件那種,雖然廉價,但是容易撕破,好有感覺喲。於是嗚嗚嗯嗯應承下來。

龍一風來到秋小曼的出租屋時,腿還是軟的,然而兩個女人的刺激自己還沒有體會過。想想,自己真是皇帝啊,還可以隨便翻牌子。

秋小曼什麼都沒穿,龍一風一個魚躍撲過去按住她就開始動作。

運動著,龍一風忽然發現一床單都是血,自己的腰疼痛無比。秋小曼的臉扭曲著,她剛做過墮胎的下身在大出血。龍一風的臉也扭曲著,他的腰間有那麼長那麼粗一截針管。

「媽的。你打的撒子喲。」

「狗日的。我打的是濃毒水喲。」說著秋小曼順勢把針管推到最深處。

龍一風依舊是嗷地一叫。繼而倒在秋小曼的腳丫子旁邊,臉上凈是黏稠的血液。

我是多愛你,多愛你,愛到想要和你融為一體,愛就是一個人深入另一個人,濃稠加上濃稠,才會黏糊在一起不分離。可是甜蜜呢?太甜了就腐蝕了你,就像吃太多的糖就會生蟲牙,終究一場空,心也要被噬個洞。

秋小曼又哭了。殺了一個不愛自己的人有什麼用?有用的有用的,她安慰著自己,因為他終究還是要死在自己最蜜意的愛里。這樣總好過讓他再多蹂躪一個女人。

故事講到這裡也差不多了,我看過太多因愛生恨的例子,也看過太多正牌找小三算賬的例子,你們哪個有秋小曼清醒的?罪責其實在賤男人,找一個小三有什麼用,說不定還會有小四小五小六小七。

記住,每個男人心裡都住著一個韋小寶。

這是一個充滿情慾的故事。邱曖曖聽得躁動,她雙手牢牢扣住仇慕名不讓他走。杯子倒在一邊酒灑出來,像流了一地的血。

邱曖曖是一個特異的女人。大膽,並且執著。

她完完全全把自己暴露在一個陌生不知底細的男人面前,她要留住他。留住他一個又一個的精彩故事。哪怕他心裡住著千千萬萬個韋小寶。

邱曖曖真是一個傻女人,一直以來追溯本源的熾烈情感,聽故事都要最接近人性崩潰邊緣的絕境愛戀故事,可是,這樣的愛火最容易把人燒昏頭。和那些慾念橫生的男人相比,仇慕名真的會是一個例外?

從那天起,仇慕名沒有走。留在邱曖曖的大宅,一個又一個涼暗的夜裡,他們緊偎在一起,仇慕名講述了那麼多男男女女的驚愛悚情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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