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三十六回 紅塵仕子失意還山 公子將軍本色新秦

驕陽真正步入愛河,感動得淚流滿面。鬱鬱寡歡的詠霞寫下留言後悄悄離開軍營。那是一個星稀晨露的黎明,兵溝橋畔,她撲進一個痴心人的懷抱,二人琴瑟相諧隱遁江湖,也算有情人終成眷屬。珍珠整個人不知何時藏身在公子扶蘇寬大的懷抱里,她第一次真真切切嗅到了扶蘇那男子漢的體味,彷彿醉了一般……

驕陽靜靜地看著蒙恬,這個讓她第一眼就愛上的男人,終於完成了她一生少女初嘗的歷程。在愛的河流里,驕陽激動地留下熱淚,而蒙恬卻似乎並不是很高興的樣子,一個人眺望著遠方的河流。蒙恬慚愧地說:「我看不起我自己……」驕陽撲起來摟著蒙恬的脖子,一副感激的神情:「可你讓我做了真正的女人。從此以後,你就是我的一切,我就是你忠實的奴僕。」蒙恬緊緊摟著驕陽激動地說:「可你不是普通女子,更不是什麼奴僕,你是大匈奴至高無上的公主。」

「從此以後,我們之間沒有將軍、公主的概念。我是你的女人,你是我的丈夫。」二人攜手起身,驕陽真誠地說:「以你關中男子的內心尺度,我該夠格了吧!我要用我貞節自豪的身子報答我心愛的夫君,絕不食言。」

「你既然這麼在乎,那我蒙恬還能說什麼呢!我感激還來不及呢。走,回我的府邸,我明天要設宴,讓公子為我們證婚如何?」

「行!」

走進轅門,蒙恬老遠看見詠霞和姜離子的身影雙雙立在大營門口。分別不到兩年,詠霞越發顯得端莊秀美,亭亭玉立在門口迎接蒙恬。她臉上顯不出一絲憂傷,高興地說:「哥,我回來了。」

「詠霞,是我們的詠霞么?」蒙恬驚喜地上前抓住詠霞的手:「讓哥看看,變漂亮了,哥差點都認不出了。來,這是驕陽,你們認識的。」驕陽表現得非常恬靜,過去和詠霞輕輕擁抱了一下:「姐姐……」姜離子無心地笑笑對蒙恬說:「這倆丫頭可真有意思……哎,別說,還真像。」

「是呀,是有點像。」蒙恬也十分驚訝,突然問姜離子:「哎,離子,你和詠霞也該結婚了吧?都老大不小了,若再這麼拖下去……」姜離子打斷蒙恬的話說:「別說了,將軍,總得不到回應,我連口都難開。」蒙恬皺皺眉頭:「這怎麼說的。她是個姑娘家,你這仕子男人要大膽些才對。」

「她不樂意我這膽子也大不起來呀。」姜離子無奈地道。驕陽斜乜著蒙恬、姜離子:「你們兩個人說誰呀?將軍,該給詠霞姐姐接風洗塵了,姐姐可是功不可沒呀。」詠霞推她一把:「妹妹說得哪裡話!」

「是要給我們的功臣接風洗塵。」蒙恬接著道。

由於是小範圍的宴席,參加的人並不多,但很熱鬧,宴席上一片歡聲笑語。詠霞裝作若無其事的樣子,高高興興地和大家盡情地享受這酒釅花濃的時光。她把在京城學來的酒麴唱給大家助興,提氣吟唱道:

妲己笑頻難,商紂烽火忙。難謝湯君意,丹青誤世人。自古女子無盛德,哪個帝王肯信服?說什麼江山美人?說什麼世道輪迴。小荷蔓翠天風細,未必春風才得意!

眾人無不被詠霞的歌喉以及歌里的故事所感動。這時,驕陽提意讓公子扶蘇吟唱一闋。扶蘇很為難,姜離子趕緊道:「唱曲公子就免了,還是讓公子賦詩一首,這可是公子最拿手的。」

「對呀,怎麼把公子給忘了。」在大家一再堅持下,扶蘇酌酒吟誦道:

君將往,我欲行,南望煙鎖咸陽路。沙徑吁吁寒風烈,車馬轔轔古黃河。雪霧彌天馬蹄疾,萍飄今夕是何處。無情未必真豪傑,仗劍北行無反顧。

先秦學,百家妍,難譜壯士凌雲志。邊城野火烽煙低,天下焚書不識君。流風聯袂仕子散,學富五車青衫薄。遙看陰霾嘆蒼穹,直欲奮劍向天舞。

扶蘇誦罷,老半天無人回應。大家和扶蘇一同陷入一種悲愴之中,給人一種空寂樓台半夢殘的感覺,那種心情讓人難以釋懷。珍珠默默為大家斟滿酒,提議道:「來,不如我們大家一起干一杯,謝謝公子給大家助興。」至此如同解圍一般,在場的人人舉杯同飲。蒙恬第一個禮敬扶蘇:「公子文思敏捷,才氣浩然,真可謂大手筆。公子,我敬你一杯!」接下來眾人無不相隨,酒宴氣氛漸漸進入高潮。

扶蘇心情喜悅,連連說:「謝謝大家,謝謝大家。」扶蘇舉杯最後跟珍珠把盞相碰,深情地看著珍珠道:「最重要的應該謝謝你,我的小辣椒。」他輕輕摟著珍珠肩膀,使得這個涉世未深的姑娘既感到幸福又感到不安,心裡像揣著小兔子,狂跳不止。幸好有那隻扭轉乾坤的大手在肩膀上安撫她,要不然心真的要從珍珠胸腔里飛走。酒干意盡,姜離子笑嘻嘻故意問:「公子何以叫珍珠為小辣椒呀?是不是她很辣?」

「對呀,小辣椒這名字很有趣,珍珠這丫頭的確很厲害。」

「公子,你可要小心哪。」大家心照不宣,早就認定珍珠遲早是公子的人,所以才這樣說。

珍珠羞得無地自容,想掙脫扶蘇,卻又似乎捨不得這樣的撫慰。扶蘇興緻很高地道:「你們只說對了一半。以我之見,珍珠姑娘看似嘴不饒人,但是心細如髮,待人真誠,有時候我甚至感覺她會捨命相救,因此,我扶蘇更不能低看她了。」

「公子,你乾脆娶了她吧。」

「公子,你意下如何?」……眾人一時之間吵嚷成一鍋粥,唯恐插不進話。而姜離子突然發現詠霞已經不見了……他一聲不響地來到戶外。

夜的星空,繁星閃爍,夜地里,有個身影向院外走去。姜離子知道定是詠霞無疑:「詠霞……」詠霞站在原地。姜離子關心地詢問道:「你好像有心事?」

「沒有,就是想一個人靜一靜。」詠霞言不由衷地答道,姜離子只好返回宴席上。

今天晚上是給詠霞接風洗塵,而詠霞一個人離開宴席大家竟然絲毫不知。此時,夜已深沉,霧氣忽隱忽現地飄零在夜空里。孤寂黑暗的夜色下,府邸、寓所的燈火還在閃爍,四周漸漸趨於平靜。詠霞此刻的心情,多的是那種「旅情自苦,秋夜漸應長」的凄楚與哀傷。在酒宴上,她裝作無事的樣子,她給大家唱酒麴助興,但難掩心中的愁緒。

詠霞是來送那封家書的,她雖然不敢貿然拆看家書內容,但其中內容她是可以猜到的。蒙母一廂情願地要讓她嫁給蒙恬,卻完全沒有顧及詠霞的感受。詠霞是個有主見的姑娘,今晚她本打算趁蒙恬不在時悄悄放下蒙母讓捎帶的那封書信就趕快離開。但燈燭下,她卻看到蒙恬卧室內還懸掛著當年教她識字的那塊精緻的小圖板,上面還依稀可辨炭筆塗寫的籀文和新版秦文,這勾起了她許多美好的回憶。

那時候該是多麼的快樂,無憂無慮,他是真正的大哥哥,而她是時不時要撒點嬌的小妹。現在想想當初竟然是那麼的暢快洒脫,完全不似現在這般憂愁煩惱。兩個人能繼續像親兄妹那樣該有多好,愛情真像一碗苦酒,現在,蒙恬哥已經有了心上人。詠霞正在燈下胡思亂想,摩挲著那塊教書圖板,猛聽得有說話聲,肯定是他們散了宴席,詠霞清楚地聽見驕陽埋怨蒙恬:「你怎麼能喝這麼多酒?」

「我,我高興……」這時又聽得一個侍衛插言道:「詠霞姑娘剛來過,說是給將軍送家書,不過她很快就走了!」驕陽聞言若有所思:「是么……好了,沒你事了。記著,弄一壺茶給將軍醒酒喝。」侍衛應答著退出房門。

因為侍衛這句插話,把詠霞給堵回到屋子裡,詠霞只好靜靜藏身在外間屏風後。蒙恬腳步蹣跚地走進屋,驕陽架著他的胳膊,累得呼哧呼哧喘著粗氣。屏風後的詠霞,儘力屏住呼吸,她後悔剛才沒有及時離開。

屋裡重新靜下來,驕陽服侍蒙恬脫去衣物,蒙恬嘴裡語無倫次地一會兒驕陽一會兒詠霞地嘟囔著,驕陽給他餵了點奶茶,這才像個小孩子一樣沉沉睡去。驕陽也已經困頓得疲憊不堪,再加上酒的作用,驕陽簡單地擁著蒙恬納頭睡去。昏睡中,似乎聽見屋門響動,驕陽也無力看顧,以為是旁的屋門。詠霞悄悄地離開蒙恬府邸,一個人回到屋裡,緊閉房門,她再也忍耐不住,趴在榻上失聲痛哭,又怕被人聽見,嘴裡含著被角……哭了好長時間,詠霞翻身坐起開始寫留言:

……該結束了,一切真的該結束了。我不會埋怨任何人,本來人與人之間不都是有情無緣么?何必要十全十美呢?

門外傳來姜離子敲門聲:「詠霞,你怎麼啦?開門呀……」詠霞就當沒聽見一般。詠霞眼中落淚,心中暗忖道:我無法面對眼前這個痴心愛著自己的男子。世界上的事情總是這樣,相知的人不能相愛,相守的人又不能相知。我不能欺騙我的感情,抱著這樣的心態走進姜離子,那是對這個痴心男子的褻瀆。

……就這樣也挺好的,讓我們彼此都留下一段美好的回憶吧!驕陽是個好姑娘,她對你炙熱的愛慕我無法相比,連同她追求美好生活的那股子勇氣,更讓我感到自愧不如。你們的結合是對的,祝你們白頭偕老!

詠霞,別了!

把一切收拾妥當,詠霞簡單收拾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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