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三十四回 始皇帝嗟嘆咸陽宮 貴族團陰謀囚單于

始皇帝與蒙毅促膝長談,打算單設內廷……孟姜女決心為部族之民守墓三年,蒙恬和扶蘇為她安頓好一切才離開陰山回到渾懷障。頭曼單于回到犁庭,大貴族拉雅古都是兒子冒頓的親舅舅,頻頻催逼驕陽公主和他兒子的婚事,見沒有指望,便和外甥冒頓製造了一起政變,囚禁了頭曼,輔佐冒頓成為大單于。

李健、蒙毅二人跟隨宮人來到始皇寢宮,就要行跪叩大禮,始皇隨手示意:「這裡是寢宮,不必了。坐。」

「諾!」二人分別在竹篾涼席就座。宮人收拾得爐火暖融融的,窗明几淨。宮女端上茶點,始皇命道:「多備兩份,朕賞兩個臣子,一個人怎麼能吃下去呢!」宮女應答一聲急忙去後廚準備。這裡始皇問及李健:「聽說你父久病,朕一直想過去看望卻抽不出身,你回去替朕問候你父親。傳張御醫,給李信準備一些補藥帶走。」

李健近距離得見始皇,而且是特召,心下激動不已,又聞要賜給父親補藥,更是感念,眼淚在眼眶裡打轉:「陛下日理萬機,仍不忘舊臣之疾,李健代父親先謝過皇上……」

「無須答謝,朕也是顯見體力不支,自知是老多了,焉能感受不到你父久病身軀之苦。哎!想想真是感慨萬千,不經意間,這些老臣都要別朕而去了。你父當年在山左連敗趙軍、燕軍,把燕王攆走代地,那份英雄氣概,現在想來猶在眼前,更似昨日之事。你們說怪不怪,朕今年時常回想起一些往事,仔細到朕親臨戰陣、曾經撒過尿的地方,真是令人好笑又好奇。」

始皇嘮嘮叨叨說了半天才想起還有正事,見御醫已經為李健準備好幾種常用藥物和補藥,遂道:「好了,李健退下吧。待你父吃完,朕還要賜他。有工夫,朕要他好好陪陪朕,下下棋,擺擺龍門陣。」李健謝過始皇悄然退下。

始皇帝看著半天一聲不響的蒙毅道:「今天把你留下來……其實這件事情朕已經思索好長時間了。朕想另設一個內廷……想聽聽你對設內廷的一些看法。哦,提早聲明,朕跟你只是私下先議議,具體怎麼個設法、何時設都沒有想明白。你不要感到有壓力。」

蒙毅隱約已經明白始皇突然提出設立內廷的真意,乃是因為近年來總是受到來自朝中一股無形力量的制約。一些當斷政事卻由於以李丞相為首的大臣們或反對或搪塞而不得不中止。但朝廷有三公九卿,百官朝賀,共同議定國事,無端再增設一個內廷,肯定要超越三公九卿之上,成為直接對皇上負責的內樞機構,勢必就要冷落朝堂眾官堂議?這是首當其衝的大事,也是極為敏感之事。但要裝作無動於衷又豈能瞞過皇上那雙法眼。始皇豈能知道在這片刻間,蒙毅已經完成這麼多思考。蒙毅認為此事非慎重而不能,於是試探性地問道:「皇上,臣愚鈍,不知這新設內廷和朝堂三公九卿其兩者之間有無衝突?若有,則應當作何處置?再者,這內廷人選是否就……」

「哈哈哈……」始皇帝笑道:「蒙毅,朕不是有言在先嗎,只是私下議議么?」接著,他又就相關問題拆解道:「你以上所提幾點並不是不可能的。朕正是因為宰輔大臣們各揣異說,卻又處處掣肘,造成政不能通、令不能下,所以才出此下策。單設內廷,將國家大政在朝堂懸而難決之事放在內廷,只是有限的幾個臣子來商議解決,豈不更快捷、更省事!朕索性先給你挑明,內廷至多選二三名有德有才之臣,並不一定就是宰輔三公,直接在朕身邊,向下轉達朕之旨意。朕今年感覺特別累,朝堂上多坐一會兒都感覺難以支撐。單設內廷,朕即使是幾天一上朝,該辦的政事由內廷和朕酌情商定,通報下邊也就是了。大臣們可以在本部堂由首輔率領參領國事,豈不甚好?」

「臣,明白了。」蒙毅得考慮始皇的尷尬。幾年來,尤其是統一六國以後,朝臣們趨炎附勢之風日甚一日,國家政令都在各派別之間為平衡勢力而互斗,被當做籌碼,大有架空皇帝之勢,蒙毅如何看不出來?此時他已經有了應對的辦法:「皇上,臣有兩個辦法或可解決朝廷之根本。」

「蒙愛卿請講。」

「皇上,臣以為,單單為設一個內廷,似乎不能解決本質問題,但也不是不能試。是否可從其他途徑解決政令難以下達、君臣兩重性的矛盾?」始皇帝鼓勵他:「繼續說,朕看你思路清晰,邏輯關係密切。朕就喜歡你這樣。」蒙毅耐心地說:「皇上,沒有採納分封正是要避免重蹈周王朝覆轍,豈不知麻煩也結伴而來。朝臣們揣度聖意,附會公子,則派別越發環抱對立。不如儘早冊立太子,使眾臣工及眾公子絕了這些念頭。同時,太子也可儘早涉獵政事,輔佐皇上處理政務,或許以上問題就能迎刃而解。」

「不是不可以,不論設不設內廷,冊立太子也看似該當。但你想過沒有,誰為太子必定會成為眾皇子派系們攻訐的目標。則栽贓陷害,無中生有,無事生非,連珠炮似的轟向太子。豈不聞,曾母三聞兒過都要逃之夭夭,更何況紛亂複雜的內宮,到時候必定搞得烏煙瘴氣,形同角斗場,拼個你死我活不在話下。就目前情勢,立太子一事絕不可提,朕不知道思慮過多少遍了。」

「陛下思慮的極是。」蒙毅只得說:「既然如此,臣看單設內廷可以一試,只等陛下裁決!長期以來,大臣們掣肘,政令下達困難已經由來已久。陛下正當盛年,英睿天聰,明斷是非功過從來沒有過差池,而百官之言很難統一,派系爭鬥,不顧客觀事實,不顧皇上感受,只從自身私利出發,抱殘守缺,往往影響了整個大局。如此看來,政令軍令決於陛下一人,這倒是國家的一大幸事。」

「很好!難得蒙愛卿能理解朕之苦心。」始皇帝顯得很高興:「好了,今天就議到這裡。今番只有你我君臣二人,此事暫時不宜外泄,什麼時候設,朕自有分寸。下去吧!」

「諾!臣明白。」蒙毅磕頭後退出宮來。

待孟姜女恢複體能已經是第二年春暖花開之時。堅硬的陰山冰雪融化,滋潤著河套一帶的千山萬壑,將土地浸染得綠意萌萌。青青小草開始大規模返青,梨花一片雪白,桃花汪汪水紅,河套大地,千里平原,農人忙碌地在田野里播種。而河套天邊,長城之外,漠煙沉沉,極目西方,天地一片渾濁。

那天,孟姜女第一次精神格外得好,堅持要走出戶外,孔璣也不攔擋,陪著她走出特別寓所,來到天朗氣清的陽光下。人們驚訝地發現,上年剛來時那滿頭秀麗烏髮的孟姜女,如今卻已是白髮蒼蒼,體態羸弱。但她清秀靚麗的容顏卻依然燦爛,只是臉頰失去淡淡少女般的緋紅。已經長時間失神的眼睛此時也異常亮麗,透射著一股灼人的光芒。孔璣見她這麼好的精神面貌,非常高興。並且,在久違的陽光映照下,她的臉上快速堙浸著一片杏紅,更增添了她異國女子的魅力。

孔璣尋找話茬:「孟姜姐姐,你身體照這樣恢複下去,回南疆有望啊!」孟姜女不屑地說:「誰說我要回南疆?」

「怎麼,原來你不回呀?終於讓我們這裡的景色所迷了吧!」孔璣高興地這樣說。沒想到孟姜女看了他一眼,說:「自以為是了吧!別以為你們這個地方有多好似的,我留下來的意思是要為我部族死難者守墓三年。你懂嗎?」

孔璣驚訝地睜大眼:「……要守三年?」幾個月來,孔璣成了孟姜女的義務陪護。這個意志堅強的部族首領在脆弱的時候,連屋裡的一點小小響動都會害怕得要命,按照孔璣的說法,簡直就是小孩子,動不動就抱頭鼠竄,有時候竟然失態地鑽進孔璣懷裡不敢抬頭。孔璣儼然就是一個大哥哥的角色。孟姜女的瘋魔癥狀一直持續了近兩個月,使得她連過去最為親近的蒙恬、扶蘇都不認識了。蒙恬見狀十分愧疚,特安排幾個婦女精心護理,孟姜女這才慢慢有所好轉。通過這一段時間的磨合,蒙恬一點一點給扶蘇講了他當年認識孟姜女的過程,以及最終義結金蘭而不是結為夫妻。

孔璣總是會在孟姜女全神貫注時,搜腸刮肚地給她講一些稀奇古怪的故事,供孟姜女在嘴裡咂摸、思考。孔璣在用一種特殊的方式鍛煉、刺激孟姜女的大腦,幫助她逐步恢複記憶。此刻,孟姜女出神地望著遠山,就聽孔璣說道:「高原的風景線不同於南方的十萬大山,不知有多少部族從黃河、長江流域走進那些大山,其結果是再也沒能走出來過。他們不是自生自滅,就是蛻變為無數個新型部落。」

「何以見得?」獃滯了半天的孟姜女突然這樣問。孔璣一時無法回答,只是迂迴著說:「本來生活在平原的部族和生活在深山裡的部族其發展變化是不一樣的。」

「為什麼不一樣?你具體說說。」孟姜女意識的反常清晰令孔璣大為驚訝,也更加高興,這隻能說孟姜姐姐已經徹底恢複了記憶。於是,孔璣進一步解釋說:「生活在平原地區的部族容易被相互同化,而生活在大山深處的部族則正好相反。」一陣馬蹄聲響起……從朝廷來的信使公公大聲報:「皇上詔書到……」扶蘇和蒙恬雙雙趕緊走出來跪地迎詔。

原來,公子扶蘇自去年雪地隨孟姜女來到北疆,為徹底整頓邊務,他和將軍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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