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三十回 俠女公子同輒北上 真假扶蘇宮闈生變

十八里亭榭,淳于越送公子正要上路,蘭園姑娘亦趕來相送,二人抱頭話別。公子扶蘇的馬車離開十八里亭榭,敵人的殺手也上路了。結伴而行的扶蘇和孟姜女在小河邊突遇風險……北方客棧,真假公子難辨。兩封奏報一前一後放置在始皇面前……宮闈背後,正在上演一場絕殺好戲。

蘭園身穿月白色長衫,策馬頂風而來,渾身凍得直發抖。跳下馬,那俏麗消瘦的身子骨在刺骨寒風裡顯得弱不禁風,一路奔跑撲進公子懷抱,喃喃說道:「公子,我不是說要來送你么,你怎麼就……」

「蘭園,這大冷的天,你這又何苦……」扶蘇揭開裘皮大氅緊緊將蘭園裹在裡面為她禦寒。蘭園已是淚滿襟裳,說:「你這一去,不知何時才能回京,不行,我要跟你走。」扶蘇大為驚訝:「蘭園,聽話。此去遙遙萬里,冰天雪地,我怎麼能忍心讓你跟我受苦?再說,你這樣會傷透蒙母的心。」扶蘇不由地朝不遠處的蒙毅看了看。

蘭園緊緊摟著扶蘇不肯鬆開,堅決地說:「什麼都不能把我們分開,我要去,我要去,母親會原諒我的……」她也不由地朝蒙毅看看,但那股堅決的態度還是有所動搖了。蒙毅以及蒙家那可是待蘭園恩重如山,蒙家的恩情讓她永世也報答不完,那是能輕易說離開的么?但她還是忘情地說:「那裡再苦我也不怕。大哥不是也在那裡嗎?只要能跟公子在一起,哪怕是去赴死我都樂意。」

「蘭園……」

「蘭園。」這第二聲是蒙毅在叫她。這聲音好似命令,蘭園就是再任性都不可能不管不顧這樣的聲音。她變得老實多了,極不情願地放開了扶蘇,一個人戀戀不捨地朝這邊走來,一直走到蒙毅跟前,輕輕喚了一聲:「二哥……」

「公子是萬眾矚目的人,又處在這樣一個非常不利的節骨眼上。你先上我的馬車裡去。」蒙毅把自己身上的大氅脫下來給蘭園披上,也只是輕輕這樣說。蘭園非常聽話地蹬著支架,鑽進了馬車箱內。扶蘇的眼神始終不離蘭園的身影,心如刀割般難受,眼見有情人不能長相守。但他內心十分清楚,在這樣的節骨眼上,一切兒女私情都是不可取的,只有老實接受現實。

十八里亭榭,淳于越帶著學生向扶蘇招手。扶蘇和孟姜女登上了各自的馬車。車輪碾軋出積雪的聲音,透過車窗,蘭園給扶蘇揮手告別,眼淚串珠一般滾落而下。直到公子一行消失在北方的雪線下,蒙毅才辭別淳于越和學子們登上馬車。回家的路上,蒙毅沒有說一句責備的話,只是輕輕說了一句:「公子此去凶吉未卜,怎可帶你一同前往?等公子在北疆穩妥了,他會對你有個交代的。你現在還是安生在家待著,況且母親也離不開你。」蘭園默默點點頭,憂傷地靠在蒙毅肩頭,說:「對不起,二哥,我讓你操心了!有時候我真想不通,我怎麼會認識他……」

大雪封閉的咸陽城已經漸行漸遠,幾隻毛色漸衰的狡兔扒開積雪啃吃脆綠的樹皮。而一隻銀狐也在雪地中匆匆覓食,因早就看見了狡兔便伺機而動。銀狐那美好的皮毛真讓人羨慕,要不是扶蘇有言在先,不準殺生,軍士們的弓箭豈是吃素的。不時有幾個行人行走在大雪覆蓋的官道上,看見他們的小股扈從車隊,走得膽戰心驚。一看便知是要外出逃荒的。扶蘇看到這些,心裡很是難過,現在還只是年終,他們的家裡已經沒有了糧食,後面的日子將怎麼過呀?就這,外出逃荒者也已經觸犯了大秦律,是要被攆回家鄉的。扈從馬隊後面,跟著一老一小兩個跑江湖的人,看樣子像是父女兩個,細心人會發現,他們走得不緊不慢,但卻能緊隨扈從車隊。

咸陽城終於完全淹沒在雪域線下。路上積雪明顯變薄,前面的山巒開始變得清晰無比,山道漸漸變得瓷實了,使得馬蹄聲清脆悅耳。走過一道山彎,前面卻出現了一個路卡,這讓那些企圖逃荒的人大為驚慌,不知該怎麼辦才好。大約十多個行人被卡子上的士兵看押在邊上,等候處理。扶蘇想起來了,咸陽為擴大天下神都的規模,出台了一個遷移天下富豪的政策,人口不斷增加。除了那些富戶之外,一些貧民、移民也受到只進不出的限制。這是大秦國的一個特殊現象。

「站住!」車仗馬隊在這聲斷喝下不得不停下來。守卡軍官上前厲聲喝問:「幹什麼的?」扈從軍官只好亮出一塊金雕奉令,對方卻從沒見過金雕奉令,把臉一沉:「這都寫得啥呀?是金子我倒識貨。留用了!」扈從軍官早已將長劍壓在對方脖子上:「你長了幾顆腦袋,這東西你也敢扣?」

「爺爺就扣了,你想怎麼樣?」那傢伙不識好歹地瞪視著馬上軍官,不甘示弱。突然,扈從軍官刀鋒一轉,一聲慘叫,那傢伙的一隻手已經掉落在地上……金雕奉令又回到扈從軍官手中。

「發生什麼事了?」扶蘇和孟姜女同時將頭伸出車窗,兩個人對視著打了個招呼。「稟公子,一點小誤會。」扶蘇望著關卡的兵士,看著那個守卡軍官抱著手腕疼痛難忍的樣子,又看看灰濛濛的天問道:「到了什麼地方?他們都是誰的勢力?」

「坑人將軍的手下。」

「我在問你,這是什麼地方?」他不想聽到坑人將軍這個名字。扈從軍官聞言趕緊回答道:「稟公子,這裡被喚作金雞嶺,前面就是安定郡南塬。」

扶蘇聽後內心生起的一絲慈悲頓時化作烏有,這都是什麼世道?坑人將軍就像是隨行的惡魔,自打京城之變開始,他的身邊始終沒有擺脫坑人將軍的糾纏。看來,北去路上凶多吉少。

此刻,太陽從陰霾里露出笑臉。蒼翠的青山峰巒疊嶂,卻不曾落過雪,儘管是隆冬天氣,卻洋溢著不盡的春之盎然。孟姜女不由地發出讚歎:「好景緻!沒想到北方雪線外還有如此好的景緻!」扶蘇知道她並沒有看見剛才雙方發生摩擦的一幕,遂也就附和著說:「是很不錯!不過比起你們南方那可就差遠了。」

「各有特色,雪國的北方自然有其獨特的魅力。」

「我的祖先就從這裡的隴西郡崛起,有機會,女主一定要到那裡去走走。」

「那是當然。」兩個人有一搭沒一搭地聊著,正好背過了那些被控制了的關卡士兵。那個扈從軍官徵詢扶蘇意見:「公子,他們這些人如何處置?」

扈從軍官指的不僅僅是那十多個關卡士兵,還有被扣押的百姓。扶蘇趁孟姜女觀賞景緻的當兒說:「百姓們放還,至於這些士兵……帶著也是累贅,讓他們撤回駐地去。哦,還有,給那傢伙留點銀子,讓養傷。」關卡士兵見對方二十多個扈從一個比一個威猛,哪裡還敢造次,聽從扈從軍官的命令,撤離了關卡。扈從軍官丟給那傢伙幾兩碎銀,道:「回去養老吧!以後別做這些傷天害理的事了。」

幾天的曉行夜宿,車仗扈從來到三川口小洛河邊。山風透著一股寒意,小河流去的遠山近巒,醒目地疊立在蒼茫天際。山形不高,卻有詩情畫意。扈從們在試探冰面的承載力,大家都已經事先給馬匹套好蹄護麻布。

扶蘇與孟姜女佇立在小河邊,感受著凌厲寒風的威猛。兩個人漫步於岸邊觀賞小河景緻,扈從們肅立岸邊,忠於職守。扶蘇吩咐道:「車仗從駕先過去,一會兒我們步行走過去就是了。」他還順便在車上取來裘皮圍脖,輕輕為孟姜女圍上。孟姜女相讓道:「公子,您金尊玉貴的,還是您圍著吧。我一個草民,受點苦寒不算什麼!」扶蘇執意道:「您是父皇的客人,又是第一次到這苦寒之地。況且我們這裡的鄉俗是女子應該受到男子的保護,您也是貴為一邦之主,凍壞身體可不是鬧著玩的。」

「公子真乃仁義之士也!」孟姜女不再固執,兩個人順著小河信步走去,不覺間已經遠離河那邊的扈從馬隊。

有一條小徑蜿蜒著向山嶺延伸而去,兩個人已經來到嶺前,看蒼翠古木鬱鬱蔥蔥,看朝陽在樹梢閃爍。二人一點都不覺寒氣襲人,興緻勃勃地觀賞松濤及山野。不料,一條蒼狼悄悄朝他們靠近……陡然間,兩個人同時發現危險迫近,孟姜女不由驚叫出聲。兩個人同時繃緊心弦,孟姜女高聲道:「……公子,你快走。」

「不行,你一定要活著。」扶蘇本能地抽出寶劍,揮劍刺了幾次都被蒼狼躲過去,只好緊緊護住孟姜女,兩個人的身體緊緊貼在一起。孟姜女冷靜道:「公子,你快走,大秦不能沒有你……」那蒼狼再次猙獰著撲上來,孟姜女猛用力將扶蘇推出丈外遠,隨手拾起一根松枝,沖著蒼狼扑打過去:「來呀,來呀!你這條不懂人言的傢伙……」她的舉動反而把狼給唬住了。就在蒼狼準備尋找下一輪時機的當兒,公子扶蘇威猛地向狼反擊,一把利劍穿透蒼狼肚腹。蒼狼腹疼大叫,這才驚動了對岸的扈從們,都撒開雙腿朝這邊跑來。「公子,公子……」

「公子有危險……」

蒼狼腹疼,卻執意要進行報復,調轉血盆大口來噬咬扶蘇,而扶蘇的利劍卻沒能及時拔下,情勢非常危急。孟姜女再次撲到前面擋住扶蘇,不斷揮動松枝以驅趕蒼狼,然而,蒼狼已被疼痛激怒,飛起撲向二人。就在這個千鈞一髮之際,突然一道寒光閃爍,一把三寸飛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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