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二十三回 開發北疆延攬人才 明經天意悍將受縛

大秦帝國北疆開發,建郡立縣,人才奇缺。吏治乃古今民器,不能明經,何以昭示萬民。延攬人才刻不容緩,蒙恬把目光投向那些遭貶謫的文化人……為解決新秦中建衙開府無幹吏之弊端,蒙恬和他的將校幕僚們,決定在那些謫邊囚犯中間擇取名士,補充邊庭幹吏隊伍。

打掉燕子塢黑衣團,蒙恬心情極為暢快。獲救的人家大多不願再回到家鄉,特別是那些心有餘悸的婦女,寧願在渾懷障街頭行乞,都不回本鄉。蒙恬和眾幕僚商議之後,打算組建一個後勤兵營,由詠霞率領,專門負責軍中人馬衣飾、服裝縫紉等事務。在渾懷障五里外堖畔下,建起物資給養庫、工場、作坊。

此時,北疆奏報接連不斷發到渾懷障,多是移民事務已近尾聲,各縣紛紛奏請建衙開府,要總督府出章表賀。其中最讓人頭疼的是,臨時官吏多由一些沒有幹吏經驗的軍人充當,這些人只會看送達的文諜,而起草的文書寥寥數語且詞不達意,有的乾脆不成文法,或者用圈勾代替。惹得那些看奏摺的幕僚們大笑不止,笑過之後嘴裡嘟囔道:「這都是什麼亂七八糟的……」

新秦中近四十縣,把渾懷障老營能派可派之人都已全部派去,也只是解決了不到一半縣府的幹吏,多少個縣需要能人幹吏去大展宏圖,最終落到實處還是真正的幹吏太少。最讓人放心不下的是那些軍人既沒有吏治經驗,又不聽勸告,只憑臆想處理政務,其結果是常常出錯,把個新建府衙搞得烏煙瘴氣,怨聲載道。有的人乾脆捨近求遠,越級告到渾懷障,或者不服判決,上告到渾懷障。

這天,來自北河邊一戶牧民不服縣衙的判決,行走幾百里到渾懷障狀告他剛剛認下幾個月的養女被官府捉拿,竟判給一點瓜葛都沒有的牧主赤木為奴……這正是梁十九所任職的那個縣。在中軍大營,蒙恬蹙眉沉思,又自言自語道:「要說這梁十九不是那種胡來的人,他怎麼就……」

原來,梁十九那年在秦統一之後的一次剿滅叛亂的戰鬥中,曾經救過蒙恬一命,後在兵營里學了點文化,蒙恬便放他下去歷練歷練。開頭幾宗案子被梁十九一一解決,辦案的結果一時轟動漠北,但後來慢慢就不行了。蒙恬就覺得這其中有問題,只因百事纏身,這件事也就不了了之。

此刻,蒙恬讓近衛傳姜離子坐堂審理此案。姜離子拿起訴狀暗忖:怪哉,這人怎會有如此好的文筆……那文辭,那語氣修養,絕非一般人所為,一定是干過文案的官差所寫,先得問問他這狀書出自何人之手。經過一番審理,姜離子得知,這份訴狀竟是一個到原告家討水喝的過客替他寫好,要他直接來渾懷障呈送。蒙恬聽聞也不免一臉失望。姜離子又道:「但他肯定是個被謫邊受罰的文化人,絕非新秦中開發移民。」

「謫邊……近年謫邊的文化人多了去……」蒙恬自言自語著。

姜離子鄭重其事地看著蒙恬,神情嚴肅地說:「蒙將軍,小的有句話不知當講不當講?」蒙恬隨口道:「但說無妨。」

「能不能把那些有罪的謫邊文人招來一用?」一句話把二人同時僵住了。沉吟好半天,蒙恬才道:「按說,那謫邊隊伍里,文人幹吏多的是,可怎麼個用法呢?他們一個個負罪在身,重用他們不抵是一次地震。」姜離子不無煩悶地說:「問朝廷要人才、要官吏,他們又派不來。新秦中幾十個縣建衙立府,開宗明義不能為民請命,開堂立案不能為民做主,長期這樣下去,民望頓失,民心浮動,終將不利於新秦中的發展。」

蒙恬無可奈何道:「哎!要真有那麼一天,誰也沒辦法。」姜離子好像早有準備,遂一字一頓道:「不如這樣……可以奏明朝廷單獨在北疆開科取士。這雖說是前無古鑒的事情,取中者,再次奏明朝廷,給他安一個不大不小的罪名,我新秦中就可以放心大膽地用這些人了。」蒙恬聽完後不由一陣大笑:「你這傢伙呀,這到底是唱紅臉還是黑臉。不過人生有些事情也確實令人無可奈何,我倒是因為此事寫信問過遠在南疆的姬鳳儀……」姜離子急忙道:「有信了嗎?」蒙恬一邊點頭應答,一邊翻出姬鳳儀的那封信,說:「和你的見識大致相同,支持我們利用這些謫邊文人,但把貶謫這件事交給朝廷,我們只用人,不插手。黑臉由朝廷來唱豈不更妙?」姜離子翻看著姬鳳儀那封信,激動地說:「知我者將軍、老姬啊……怎麼,將軍你早有此意,為何一直不說?」

「算了,這你就不要多問了,趕緊起草文書,儘快拿出一個擇士取吏的意見上來。你著人把各縣那些不懂吏治而出現的冤假錯判整理出來呈報朝廷,然後將我們要在北疆取士的摺子遲兩天發就可以了。」

姜離子說一聲:「妙!」便匆匆展帛擬奏。

不到半月,朝廷誥喻已到。但精明的始皇並未就此明確表態,而是誥喻了一封模稜兩可的詔旨:

新秦中所奏取士,朕看可以一試。因眾口不一,朝議可免,防有變。那些榆木腦瓜難開竅,不然,兩年前朕就不等你蒙恬了,隨便委派一個官員跟匈奴人交好罷了……

姜離子越看越生氣:「這,始皇這模稜兩可的話……」蒙恬一聽趕緊道:「你怎麼什麼話也敢說?」看看屋內再無別人,只得又耐心地說:「允許我們見機行事,這已經很不錯了,先說說你把人聯絡得怎樣了?人家願意不願意?」姜離子笑道:「他們早就盼星星盼月亮呢!我這就通知他們去。明天怎麼樣?」蒙恬不假思索:「明天就明天,不要限定日期。後面觀望等待的可隨到隨錄。」姜離子驚訝道:「這也太給他們面子了。」

已近小晌午,那些謫邊有罪的文化人稀稀拉拉來了一撥,蒙恬站在城頭上遠遠觀察著校場上的變化。校場上早在幾天前就搭建好了涼棚,又按照規矩將其分隔成大小相等的小隔間,裡面放置竹席、坐桌以及刀筆、熟竹。校場上還有一些人看似是一般平民,但仔細一瞧就不像了,原來都是些異裝趕來觀察動靜的謫邊文化人。姜離子朝城樓上的蒙恬會心地笑了笑,然後宣布北疆招賢納士文告:

奉朝廷誥喻,允我新秦中自行取士。古之代興,博學文昌,振起文運。今,新秦中諸縣,新近所建府衙已多時,然縣中文墨幹吏甚缺,不能揚我大秦法帝國令,亦不能約束郡內萬民。為解決這一地域政事,遂決定以開鴻科、公開取士之形式擇錄。家中如有賢能者,望各位相互轉達新秦中政府所詮釋之條例,隨到隨校隨取,無期限,只求人才。絕無戲言。

早前到來的五十多位謫邊文化人及周圍的百姓,已經在張貼的告示欄前看明白了一切,所以只待軍士號令,大家一股腦兒鑽進棚子,認真做起了文章。他們在感覺新鮮之餘,又有點擔心,從來都是士家以固定身份參與國家選拔之用,還從沒聽說過不問身份出處,只看文章做得好賴就錄用的。有書寫快的迅速交上文章,旁邊一名軍士做前導,恭恭敬敬叫一聲:「先生慢走,蒙將軍邀請諸位上望山樓一聚,請閣下賞臉。」那第一個文人朝望山樓看看,終究還是一咬牙,心說:管他是天堂還是地獄,等闖了再說……於是捷足先登,走進望山樓茶肆。

正在憑窗眺望卑移山的蒙恬,熱情地起身相邀:「請!先生能賞臉,蒙恬真乃三生有幸。珍珠,看茶。」打掉燕子塢,珍珠備感深恩,因詠霞調任女子團,珍珠就一直服務在蒙恬軍中帳前。

當下時令正值四月夏初,大河明鏡般環繞在山前,而卑移山巔仍然披著皚皚白雪。山左山右綠郁蔥蘢,萬象更新,和皚皚白雪形成鮮明對比。當然,在新秦中,這種反季節現象並不稀奇,而對這些中原來的士子們來說,那種新鮮感覺也早已過去,只有蒙恬對新秦中有著特殊的感情,遂即興吟出一首詞:

清風拂面兮,憑欄眺望,寄飄零人,相望於江湖。窗外青山萬里河,等閑識得天下才。昔,古之先賢,養情恬淡,顧憐自身。才情飄逸漫九州,都不過是舟車勞頓,意趣難舒。哪如我今新秦中,招賢聚士,縱論國體黎民,笑談天下誰主沉浮!看今朝,大一統,夫不在一匹,江山代有人才出,競相國士看有無。有道是,精衛銜稈以報,愚公投效沃土,駐足評聘,都是風流人物!

身後早已立定幾位才子,擊節合吟,都道蒙恬吟得好:「早聞將軍文韜武略,果然名不虛傳!」蒙恬淺笑謙遜道:「哪裡哪裡,在你等面前,我這是班門弄斧。」緊跟著又上來幾位,蒙恬一樣地熱情招呼:「地方大著呢,大家隨便就座。」不多一會兒工夫,五十多位已全部就座。姜離子及眾軍士也上來作陪,隨手將試卷整理好擱在蒙恬桌邊。蒙恬興緻極好地翻看著其中的文章,當看到精彩佳句時,不覺一手擊案叫好,遂面對那最先上樓來的先生道:「想必閣下就是李鎬吧?」李鎬聞聽驚訝地注視著蒙恬,不相信似的重新打量起蒙恬,道:「將軍何以知道我就是李鎬?」蒙恬不慌不忙道:「你的做派和你的文章告訴了我一切,也印證了一切。」幾個青年才俊,不似李鎬那樣倔強,一身謙卑地上前給蒙恬行拱手禮:「學子伍陵拜見將軍。」

「學子子玉拜見將軍。」

「學子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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