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十九回 移民開發北疆崛起 孤女孝子喜結良緣

鑄劍為鋤,休養生息,從古至今,移民戍墾是實現民族融合最有效的辦法。匈奴孤女靠打獵為生,卻心念親人家園,盼望有一天能過上秦人那樣的穩定生活。移民到來時正值隆冬,蒙恬心繫千里移民,恨不能一腔熱血溫暖千家萬家。小戶人家,蒙恬了解到更多民瘼閑情。

悠悠北疆地,烽煙渾懷障,橫刀立馬的蒙恬將軍,受命北擊匈奴、收復河南地以後,北疆的戰事便告一段落。這塊邊塞土地是秦軍將士們騎馬執劍,用忠誠、用生命捍衛了的,蒙恬將軍已報請朝廷並開始實施鑄劍為鋤、屯懇戍邊大業。整個北疆的事務由此轉移到爭取早日移民屯墾、開發建設上來;並且實現開衙建府,使朝廷的政令垂範邊庭。為此,各項事務越來越繁雜,那些相關的文書,需要刻寫的行文書案也在不斷增加,文吏們還得拚命干,才能勉強應對。

每每看到文吏們辛苦地刻寫文書,蒙恬也是絲毫沒有辦法。那天,蒙恬到兵溝大峽谷的溪流邊給黑風汗血馬洗澡,藉此消解寶馬身上的困頓。侍衛們要幫忙,蒙恬不讓,親自上手,仔細為黑風擦洗它那身油亮的皮毛。洗刷完之後,黑風馬在溝內尋吃青草,蒙恬則與侍衛們坐在溪流邊一塊礁石上閑聊天。

溪流兩邊是一些碩大的磐石,有的已經被歲月和洪峰磨礪得平展光滑。石面被炎熱的太陽曝晒得燥熱。突然,幾隻跳鼠來到溪流邊喝水,侍衛們見狀好奇地想逮一隻,蒙恬輕聲制止,卻由著跳鼠自由地行動。跳鼠的尾巴特別大,在末梢上又長出很長的梢毛。蒙恬觀察著跳鼠的行為,就看到每當跳鼠過處,平展乾燥的石面上留下一些濕痕。蒙恬發現,原來是跳鼠的大尾巴沾上水漬划出來的痕迹。這看似很平常的一件事情卻提醒了蒙恬,他起來隨手摺一根灌木枝幹,先是蘸著水在石面上劃拉,但效果不佳。侍衛們不明白蒙恬將軍想要幹什麼,都紛紛起來替他折枝幹。蒙恬笑著說:「不必了,我們還是回營再說。」眾衛士跟隨蒙恬回到渾懷障大營。

此時,城障廣場前正開著商市,賣什麼的都有。蒙恬徑直奔向賣皮貨的攤位前,一邊觀察,一邊揣摩看什麼動物的毛比較柔軟。結果他發現,羊毛和狼毛比較理想。他隨即掏錢買下一張羊皮、一張狼皮,讓侍衛們帶進大營。當他第一次把羊毛捆綁在棍頭,蘸著水在桌面上劃拉時,那感覺非常理想。於是,他讓侍衛到灶房刮來一些鍋底黑灰,調了些水,又蘸著寫,效果馬上不一樣了。他開始不斷地試驗,幾天時間,由開始採用簡單的樹枝木棍變成竹管。羊毛、狼毛盡量挑揀柔軟一些的來制筆,蒙恬對製作的這支筆非常滿意,就派人專心致志製作起毛筆來,並將他們作了分工。有磨製竹管的,有整理羊毫、狼毫的,有捆綁筆觸的。經過近一個月的精心製作,很快製作出幾十根毛筆交給那些文吏們試用。此後北疆大營從此再也不用在竹書上刻字撰文,而是直接蘸墨汁將字書寫在竹片上。

卻說自從使用了毛筆之後,文吏們的工作效率大大提高。北疆公文格式有了改變,同時也影響了朝廷。朝臣們驚訝之餘,不免要為此評頭論足。但無論他們怎樣評說,書寫速度的提高,擱誰跟前也是值得讚譽的一件事。

蒙恬把從蒙山故裡帶回的三十六個年輕人交給田獲,由他親自訓練,以便充實蒙恬的貼身近衛。

貫通南北的秦直道,為河南地提供了大量的物資,特別是從內地運來的糧食,滿足了移民戍邊的的需要。隨著河南地墾殖面積的不斷擴大,事情一件跟著一件接幢而至。三十四座縣城已初具規模,開衙設府志在必行,但皂吏文案及縣官、縣丞一時解決不了,人才難得。一座府衙就是王權在最底層的直觀體現,替天子行使職權,駕馭萬民,不像農人出去耕田、獵人外出打獵、居家過日子那樣簡單,只要是飲食男女都能來得。姜離子為這事同蒙恬嚷了多次,大家都覺得很棘手,誰都認為是個大難題。現在不要說一個好的官員,就是能夠站出來給黔首們登記造冊類型的人才都十分稀有,文化以及文化人已經是困擾北疆的最大難題。

蒙恬每次想起此事心裡都焦急萬分,卻又無從下手,最後乾脆先不去想「人才」的事。北疆百事繁雜,尤其是移民戍邊,又是大事中的大事。見姜離子進入營帳,蒙恬抄起他剛剛起草的奏報說:「離子,把這個拿去再看著修改一下。」姜離子接過草草瀏覽一遍:「你想得是周全,東人西移,戍衛北疆。可你那三步走的戰略恐怕皇上等不及,對皇上來說,別說你要三至五年,就是一年都成問題。我勸你先不要這樣寫……」蒙恬傾聽半晌:「那就先不要提說移民戍邊。」姜離子點頭:「這河南地墾殖區冠一個什麼名字才算合適,容我再好好想想……」蒙恬欣然道:「不用想了,我看就叫新秦中得了。正好跟京畿秦中有別,又能引起朝廷足夠的重視。」姜離子贊同說:「可以呀,就叫新秦中。」

蒙恬就移民的事情同姜離子侃侃而談:「上次我們一同訪察了中原各郡,你以為倘若移民戍邊,移調哪個地方的人比較合適?」姜離子沉吟半晌,道:「自然是揀人口稠密之地,也為減輕那裡的人口壓力。就目前中原各郡來看,唯南陽、邯鄲、臨淄、大梁、洛陽、安陽、臨清人口最密。攤丁入畝少,則勞力過剩,結社滋事唯這些地方最多。」蒙恬聽得頻頻點頭:「嗯,所見甚同。這些地方經濟昌盛,富人貴而驕奢,窮人頑劣刁蠻,不顧國家凋敝、國庫空虛的現實。應想法子讓這些人剔除那些不良習氣,我看唯一的辦法就是將其分割,使他們互無聯絡,讓他們來跟這些域外異族相競相融。」

姜離子接茬道:「這固然不錯。但你想得再好,沒有他頑劣本性來的現實。到時給你來個種族歧視,別說融合,就是兩廂能和平共處都成問題。」蒙恬一聽倒吸一口氣:「噝——你這話有一定道理。倘若這樣加以考慮,那移民戍邊就一定要有所選擇。」姜離子道:「那是自然。哎!我此刻找你也是有要緊事的……」蒙恬說:「你那事先放放,移民若能來,尋個文人皂吏估計是沒問題。今天,咱倆先提前把移民的事議議……那照你這麼說,移民也得考慮民風淳樸、宗族憨厚之地了?」

「的確是這樣的。」姜離子繼續說:「尤其這胡天胡地,風俗各異的少數民族地區,邊疆異族最煩的就是中原人那種傲慢無禮、藐視異族的行為。縱觀當年六國舊地,趙、魏、韓三國提都不能提移民二字。現在唯一合適之地就是一個舊齊地……」蒙恬欣喜,「我也這麼想……」

近日,兩個人整天憋在屋裡談論邊疆開發之事,都快要憋出毛病了。蒙恬提議:「走,今天也就這樣了,咱們乾脆出去遛遛……武陽,備馬!」這個武陽是武燕的弟弟,任囂介紹來當了蒙恬的貼身侍衛。二人跨上馬,身後緊跟武陽和十來個近衛,一路北行,沿著月牙湖躍上鄂爾多斯台地。此時,秋末的陽光不甚驕烈,朔風尚能奏起嘯聲。路邊旱了兩個月的沙蒿柴、蓬蒿、燈梭等沙漠植物,靜靜地瞪著天公,盼望著再下哪怕一場小雨也行。湖灘邊上一戶人家已經開始在收穫包米。

蒙恬一看見農人耕種收穫,心裡就有種說不出的快意,親近感油然而生,遂跳下馬和主人聊起來:「這苞米一畝地能產幾石?」那主人是個匈奴漢子,五十歲上下,狐疑了一下還是回答說:「收成好也就兩石多一點……」姜離子端詳此人面相和善,是個本分人。蒙恬挽起袖子,幫忙掰包穀棒子。家裡的女主人感謝的話說了一大籮筐,還端來奶茶讓兩個人喝。姜離子過意不去,也動手和小男孩朝羊毛口袋裡裝包穀棒子,一邊裝一邊笑著說:「還沒幹活,喝什麼奶茶……」那女人堅挺的鼻子上掛一滴汗,給姜離子端上一碗奶茶,說:「看軍爺說的,不幹活也得給吃呀!想想秦軍紀律嚴明,不知要好於匈奴軍隊多少倍。我家世代就居住於此,西提休屠王的部眾來了後,進門先要吃要喝,想想那日子,真是叫人難活。熱娜,過這邊來喝茶……」蒙恬朝姜離子看看,接茬道:「那就是說,你們對大秦還能接受?」那女人四十多歲,點點頭說:「那是當然,誰對我們好,我們能夠看得出來。」

一個衣衫破爛的女子,扛著一袋包穀從地頭那邊過來,汗流浹背,皮膚黧黑。披散的頭髮被汗水黏在一塊又被她用手揉散,眼睛亮漆一般掃了蒙恬二人一眼,迅即撇向別處。她端起一碗奶茶咕咚咕咚一口氣喝光,用衣袖擦一把嘴,準備又走,女主人說:「熱娜,今晚不要回山了,就住下來。」蒙恬驚訝地問:「她不是你女兒?」女主人點點頭,嘆口氣說:「我有三個兒子,一個戰死,一個讓西提休屠王帶走,剩下一個小兒子,要再大幾歲准又讓他們帶走了。」蒙恬、姜離子認真聽著那女人嘮叨,她的丈夫不滿地說:「老提那些事幹啥……」女主人並不罷休,傷心、痛苦和屈辱頓時齊涌心頭:「西提休屠王把我們害慘了……熱娜的兩個哥哥都戰死了,老爹也氣死了,現在就剩下這麼個可憐孤女,一個人靠打獵過活。她已經半個月沒打著獵物了。我就把她找來,忙也給我們幫了,肚子也不受罪……」

熱娜一個人默默走進苞谷地,但離得並不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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