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十五回 京都之夜宛若夢幻 趙氏膽寒收斂其欲

北疆大捷,朝廷下令舉國歡慶。公子扶蘇同邀蒙毅夜話蓬萊閣,二人縱論國民教育,打算上書皇上。然而心裡有鬼的趙高卻面色沉重,內心由不住一陣膽寒。打發走了京都密使之後,趙高又被儷妃娘娘傳喚……趙高因此更加懼怕這個無所不能的儷妃……

華燈初上時,蒙毅和公子扶蘇相約在蓬萊閣一雅間相聚,蒙毅還帶了義妹蘭園。扶蘇、蘭園兩人一見面,四目相對,如同放電一般。蒙毅笑笑風趣地說:「蘭園遲早是你的人,也不在這一時半會……」扶蘇、蘭園相對羞紅臉,挨得很近同時給蒙毅點一下頭算是行謝禮。扶蘇似有所悟的又面現歉疚:「蒙兄你也知道,我雖然立府多年,妻妾也有幾個,都是父皇的旨意,無人敢違拗。早就想著園園這事看怎麼辦,就是沒有時間跟你們商量,總不能讓園園進府屈居小妾,那我還算是個有情有義的男子么……」蘭園聞聽十分感動,眼淚早就潮紅了眼圈,阻止扶蘇道:「蘭園知道讓公子犯難了……我今生今世是公子的人了,至於名分不名分的都無所謂,只要公子待我好,我就知足了,一輩子侍候公子!」

扶蘇見反而冷落了蒙毅,怕把今晚的正事耽誤了,輕輕撫一下蘭園的美髮,說:「這些事情也不是當下就要考慮的,總還要待些時日,待我稟報父皇知道這件事方好做處置。估計父皇也會滿意你這個兒媳婦的,容我些時日好嗎?看把蒙兄都冷落了……」蘭園越發感動,淚珠不自覺地已經滑下光潔嬌嫩的面頰,沉穩地點點頭,嬌羞地看看二哥又看看扶蘇,嗔怪說:「這個,本來都是你先急嘛……以我的心思就不想嫁人,陪母親一輩子……」三人相視而笑。

蒙毅也嗔怪說:「要早知你二人這樣纏綿,我就不來了,我似乎成了多餘的人了。」惹得一對痴情男女開心大笑。蘭園撒嬌一般撲到蒙毅身上:「哼,二哥要陪我來的,要不然,要不然……」扶蘇疼愛地看著燈燭下的美人,越發有種幽靜天香之魅力,道:「要不然怎麼啦,還怕我吃了你不成?我和你哥還有事要談,你就給我二人布茶看菜,店夥計就不讓他進屋了。」蘭園知道兩位令人尊敬的男人有正事,欣然答應說:「沒問題!」

茶飲安排好,蘭園把房門掩上,臨窗俯瞰夜景。此時,咸陽城已經燈火闌珊,人們真像過節一般,商家們橫街在樹梢結繩,高掛燈籠,用以招攬客人。不遠處的雜耍場子上,多個地方曲目敲鑼震梆,呼呼呵呵演唱著黃帝戰蚩尤、周武王姬發起兵反商等劇目。其中還有幾個說書人竟然說得是蒙恬勇斗野人……聲音一高一低,抑揚頓挫在夜空里聽得真切。蘭園臨窗聽得入神,想打斷雅間內二位男人的話頭讓他們也過來聽聽,卻又不忍心。

一會兒,蘭園提壺進得門來續茶,就聽公子扶蘇長嘆:「……哎!京城國民的素質是低下,但也不能低到不辨是非曲直,不分好事壞事,眼裡就沒有這個國家。」蒙毅面對扶蘇感慨言道:「自周實行封分制以來,不但沒有起到團結互助的作用,反而仇者更仇。人心難定,天下分崩離析,各小國寡民各安天命,早就變得自私自利,以自我為中心,哪裡還聽什麼周天子的。一脈相承八百年,當初的親情早已面目全非,親情之間為爭得小利而反目成仇,兼并戰爭不斷,最後只好由我大秦收拾舊山河,做最後之大一統,徹底擯棄痼疾難返的小國寡民那一套。開創這樣的局面確實不易,的確需要進一步加強全民思想教育。」

扶蘇全神貫注聆聽蒙毅這一番道理,非常贊同蒙毅的觀點。於是說道:「可父皇一味拿刑名律法來治理國家,那些王公大臣們卻置若罔聞,冷漠接受,消極抵抗,這樣長此以往會適得其反,我是這麼想的……」蒙毅留心觀察公子,那眼神中似乎流露出點什麼,於是直接道:「公子今天可是有備而來?」說著,定定地看著扶蘇。扶蘇隨即在夾袖內筒里掏出一冊竹簡,遞給蒙毅,自謙地說:「扶蘇才疏學淺,寫個簡單的奏章還能湊合,想把文章做大,能引起父皇重視,還得請教蒙兄!」

「公子過謙了……」蒙毅展開瀏覽,是《秦民帝國教育論》,文章立意新穎,結構、框架也有,就是內容略顯枯燥、貧乏,缺乏說服力。蒙毅心想,像扶蘇這樣的王孫公子能有這樣的天性,能有這樣的責任心已經非常難得了,比那些動不動就拿聖人祖制來誆你、壓你的老夫子要好得多。蒙毅首先肯定道:「還可以,只需再增加點實際內容,並舉一些現成的例子,就不失為一篇上乘之作了。」扶蘇定定看著蒙毅:「這麼高的評價?你不是在搪塞我?」蒙毅笑笑說:「我這人不會敷衍別人的,尤其是對公子您。哎,公子為何不拿去讓你的老師給看看,那可是我朝文學泰斗……」扶蘇不以為然:「你也不想想,他怎麼會允許我寫這樣的文章,就辛苦蒙兄幫我加以改進了。」蒙毅不再猶豫,說:「那好吧!」二人沒喝幾杯水酒,只是撿那魚香肉絲吃。

蘭園把燒雞端上來驚訝地說:「哇,吃光了……」二人不解地看著蘭園,撲哧笑出聲:「我們倒吃順嘴了,沒給你留下……」蘭園放下燒雞,挺認真地說:「不,我不是這意思……沒想到我隨便燒了兩道菜,還合了你們的胃口。」二人驚訝地齊聲道:「是你做得……」扶蘇深情地又說:「那我更想要你進府了!」

「我說嘛,怎麼像我們家菜的味道……」蒙毅自言自語著。蘭園嚷著:「來來,嘗嘗這燒雞……」

同樣的夜晚,趙高在回府的路上鬱鬱寡歡,沿途車窗都不開縫隙,只一個人在黑暗裡想心事。令駕車人十分不解:主人怎麼會對如此熱鬧的夜市無動於衷?其實趙高的內心用誠惶誠恐來形容一點也不為過。北地的燕子塢是他此生最大的本錢,是他有朝一日或者能夠得以翻身、成為主人的理想基地;或者將來一旦肇禍,是得以避禍的理想之地。那些都還十分遙遠,但眼下的危險卻在一步步逼近,蒙恬不但已是北地的「主人」,同時也是整個北疆的「主人」,他能不發現這個地方?尤其是那個愛招禍的匈奴人販……他恨這個不爭氣的常青光。回到家以後,弟兄子侄圍上來問安,趙高就跟沒聽見一般,默然地朝後堂走去,其他人也都蜂擁而入,殷勤之態可見一斑。這是趙家每天必須重演的一幕。在朝堂在宮裡,趙高是別人的奴才,一旦到家,他就是高高在上的主人。

他曾經恨自己的祖先,但同時也為自己是趙國王族而慶幸。他的仇恨遠遠大於感恩,乃是因為自己那在趙國不得寵的祖先被派到秦國做人質,使得他們這些後輩人受盡了屈辱、歷盡了磨難。母親就是在後宮做女奴時,給他生養了幾個弟弟,這哪裡是趙國王族之後,都是那些下賤奴隸們的私生子。因此,這麼多年趙高沒叫過一聲娘,甚至連見面都躲避之。

趙高受盡屈辱,近年來總算熬出點明堂,全家人也跟著沾光。大家認清形勢,沒有趙高大哥,他們連街邊一條狗都不如,所以,能不對大哥言聽計從嗎?見大哥冷冰冰的一個人寡然無味的樣子,大家爭相討好。老二提前過去把常青光敬獻的那張金錢豹皮又扯了扯;老三搶過傭人手裡的茶盤;老四看看沒啥乾的,緊隨哥哥身後。趙高端架子坐定之後,溫暾地說:「你們都先出去,金成,你留下來……」金成就是那個京都密使。大家很順從地全部退出,屋裡只剩下京都密使。趙高壓低聲氣急迫地說:「立刻前往燕子塢,把那些跟匈奴人販有關的內線統統……」趙高做了一個殺頭的手勢。又把一封密函交給京都密使,那傢伙臉綳得跟殭屍一般,懷抱佩刀,鞠躬道:「屬下明白!絕不辱使命。」趙高內心壓力似乎減輕了些,道:「去吧,一路小心!」

「謝主人!」京都密使出門離去,他要在關城門前離開咸陽。

一直到京都密使出門離去,兄弟子侄們這才又聚在趙高內堂。老三討好地說:「我就說大哥回來准有事,他們都還攛掇去逛夜市。」老四不服道:「三哥,明明是你提出來要去,二哥才說怕大哥回來有事,你就沒去……」

「去你個四猴頭,娘早沒了,沒人疼你了,看誰給你娶媳婦……」老二近年來深得趙高訓誡,做事從不張揚,默默陪在趙高身邊,看著老三和老四由鬥嘴變成出手推搡,真想說他們兩句,又礙著大哥的面子沒吱聲。而趙高似乎在想別的事情,任由兩個弟弟滿嘴胡唚。

老四突然話鋒轉移說:「大哥,你把那個金成慣得也太牛了吧,人家想跟他學點功夫,你看他那樣子。」而此時,老二正在給老四擠眼,示意不要對金成說三道四。老三接過來也說:「就是,以後家裡家外這些事情您就交待我們弟兄干吧,他畢竟是個外人……」

「你們能幹什麼?哼……」趙高突然就發火了,搞得幾個兄弟莫名其妙,嚇得趕緊低下頭。趙高越發惱怒:「是能替我上朝還是能幫我打點那些王公貴族?你,你,趙佶、趙僖,看你們那德性。十個也抵不上金成一個,能幫我幹啥?整天就知道嫖女人、鬥雞、斗蛐蛐。自己屋裡,我給你們娶了女人,你們還在外頭給我惹是生非,竟然想搞嬴薔的女人,我看你們是活膩歪了啊!不讓我省心我現在就砍了你們,免得將來全族受戮……」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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