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十三回 壇淵授劍拜將出征 枕兵塞上虎視匈奴

河套用兵勢在必行,朝堂之上,蒙恬力排眾議;皇家牧苑,始皇贈蒙恬將軍黑風汗血馬,支持蒙恬將軍之意進一步明朗;拜將壇拜將,蒙恬率三十萬大軍出征河套。兩軍對壘黃河之濱,劍拔弩張,嚴陣以待。蒙恬命人修建黃河故道邊第一座防禦障城,他給新建障城取名「渾懷障」……

朝廷中派系爭鬥始終不絕,在體面和堂皇的背後,隱藏著的是漩渦、潛流。能夠左右朝堂的並不單是皇上,其他幾個派系領袖同樣也能做到。就拿上次廷議北疆之事來說,皇上不得不宣布退朝回宮。好長時間廷議總是出現一邊倒的局面,這個局面今天得要打破了,始皇堅信這一點。當然,這主要是因為蒙恬回來的緣故。蒙恬回來之後,始皇曾單獨約見蒙恬兩次,兩人的許多觀點幾乎是不謀而合。

咸陽宮,始皇端坐御榻之上,下面群臣畢集。始皇今天是有備而來的,他清清嗓子,掃視一下朝臣,說:「前番,針對北地、九原一些地方匈奴不斷擾邊,朕以為茲事體大,繁複而滯重。眾愛卿並非真正了解邊情,故而罷議,此次重開邊議,首先眾位愛卿要明確一點,匈奴擾邊不能再聽之任之。」始皇掃視著群臣,他多麼希望能眾口一詞,不致再生枝節。已經老半天,下面仍然緘口莫言。他重又把大臣們掃視一番,發現蒙恬竟然還沒有到朝堂。

見朝堂一時冷清,一位年輕的大臣出班稟道:「啟稟陛下,臣以為不可在北地、九原多生枝節,圖耗國之財力。更何況吾國新統,需要支付銀兩的地方特別多……」這位老兄忽見始皇臉色難看,要說的話沒能說完就剎住了。始皇略顯詫異:「多生枝節……這話是何意?朕願聽其詳。」年輕的大臣猶豫著,不由地看了李斯一眼,這些神態怎能逃過始皇的法眼。始皇心裡有氣,非要讓這位大臣說個明白。「這……皇上,臣一時也說不分明,容臣再想想……」始皇臉色有變,但還是隱忍住,說:「朕允你。思之周全再議。」朝堂復又平靜下來。李斯能感受到皇上的眼神帶有某種特別的意味,只好在心裡怒罵這個不爭氣的臣工。

馮劫出班奏道:「皇上,臣以為,上次任囂率守軍擊退匈奴理應得到獎掖。此乃近年來大快人心之事。」始皇聽得頻頻點頭。但一位老臣有了新話題:「皇上,微臣以為任囂不堪大用,不能揚我大秦國威,致使大量邊民遭受蹂躪。上次小勝,並無寸土之功,沒有獎掖之必要。」馮劫據理力爭:「你心是石頭做的,要不怎麼連句人話也不會說。」

「你,馮大人怎麼罵人……」這個老臣大為生氣,打算跟馮劫理論一番。馮劫不客氣地道:「我還想打你。任囂縱使沒有功勞該有苦勞吧?你竟說他無寸土之功,你安的是啥心?」這個老臣似乎有備而來,他不滿地瞪一眼馮劫:「你……皇上,臣以為任囂就是一個無用之人,早該回家抱孫子了。皇上,匈奴人不該回擊,理應修好劃界,待他不守界規之時再予以回擊,方不失我大國禮遇。輕言挑釁,必然會使北疆長期陷入騷亂……」

「以你之見,我朝不但不能回擊,還要懲辦任囂,備厚禮給匈奴族賠不是嘍?」蒙恬突然自大殿門口進入,一邊走一邊反駁對方謬論。來到殿中央,先給始皇行過大禮:「陛下,大月氏有意要跟我大秦修好,為的是共同抵禦匈奴人。剛剛臣和來使見過一面,他還帶來大月氏大單于進獻給皇上的禮物,打算明日早朝前來覲見陛下。」

始皇這才明白蒙恬來遲的原因,又聽聞大月氏所願,心裡約略感到些許慰藉。可見蒙恬處事能力非同一般,明日早朝,關於出兵匈奴肯定已經有了結果,正好可以答覆大月氏使者。「嗯,很好!蒙將軍,我朝與匈奴戰與不戰,你應該是最有發言權。你講一下你的意見。」

「皇上,臣明白。我看還是請剛才那位老臣繼續談他的觀點,話不說不明,理不辯不清。」蒙恬禮敬有加地示意那位繼續說。那位老臣愕然道:「似方才蒙將軍所言,本人絕無此意。」

蒙恬聞言並未理睬他,而是直截了當闡述道:「要是這樣的話,我大秦還需要什麼將軍,備厚禮、賠笑臉,大不了再賠上個把公主,皇上也可招個上門女婿,何苦要南越用兵,北疆艱危。」這番話說得大家聽上去怎麼那樣拗口。李斯出班,袍袖環抱,先給始皇行過君臣大禮,然後看一眼蒙恬:「蒙將軍口無遮攔不是!這可是大不敬。皇上,臣以為九原地處西北邊陲,深入匈奴草原,昔日趙武靈王已是自顧不暇,勉力才能守此地,燕北亦是如此,不得不修長城以據胡。今東河、西河夾峙之地盡皆佔去,卑移山下,河東、河西原本豺狼當道、貔貅出沒,不宜人口居住,更不宜四季農耕。相反,倒是匈奴諸戎本就異類,習慣於此類生活。」蒙恬並未與李斯爭辯,緩出一步:「皇上,微臣還是先說說九原郡吧?」始皇點頭允准:「蒙愛卿請講。」

蒙恬滿臉痛苦地說:「有人竟妄言任囂不堪大用,恬實是不服。這話要是讓任老太守聽到,那得讓他心裡滴血。」蒙恬莊重肅穆,欽佩的是遠在千里之外的任囂。蒙恬接著說:「沒有任囂這樣的將士勞師在外,何以能有京師之繁華?沒有這些將士們長年駐守在那樣惡劣的荒僻之地,又哪來京城之安寧?皇上,臣以為,沒有親臨九原郡就無權議論九原。匈奴動輒幾萬,小股也在數千,而我大秦邊軍由於不變的額定人數不過八千,怎能和敵兵相抗衡?上次,匈奴左賢王所部控弦之士就有七八萬之多,攻城採用車輪戰術。九原郡守城將士兩天兩夜沒有眨眼,倘若再有半日,九原城必破無疑。大家也許不太了解,匈奴鐵騎來去迅猛,聚散自如。而九原騎兵不足五千,且馬匹弱小,根本不是匈奴鐵騎的對手。常常聽聞有邊情,待馬步騎兵趕到,匈奴已擄掠而去,弄得士卒們疲憊不堪,勞師而無功。談到任囂,他本是一介書生,卻操刀揮戈擋匈奴,九原邊兵個個精神勇武,能以一當十,常常能以步兵血戰匈奴鐵騎。任太守身雖憔悴,但克勤克儉,任勞任怨,和士卒同甘苦、共患難。九原軍之八千,面對數倍強敵,堅守到今天已經非常不易呀!」

朝堂之上鴉雀無聲,朝臣們都被任囂的感人事迹深深打動,有些人眼圈都紅了。「諸位同僚,臨來之前,任囂幾乎是跪在我面前乞求說:『蒙將軍,此番回京務必要面呈皇上,九原萬不可輕言放棄。寸土是金啊!國之每一寸土地都堪稱是龍之脊樑,縱然再窮再荒僻,那也是龍身上一塊肉。匈奴並沒什麼可怕的,我願以我老邁之軀捍衛北疆,九原破城之日就是老夫捐軀之時。』他要我代問皇上龍體安康,並表示一定要誓死殉國。」

朝堂一片寂靜。眾臣此刻好像已經看到任囂白髮豪邁、威武雄健,佇立於九原城頭。始皇默默地凝視上方良久,深情地道:「任囂乃朕的好臣子啊!」蒙恬進而言道:「皇上,談到河南地,那裡有高原、河套,地勢起伏跌宕,河水穿川而過,繞行九原、雲中等地,期間帶來大片土肥水美之地,便於畜牧、開墾屯田,使民生安定,可以造福一方。任囂老太守托我帶回一本他幾年來實地勘察研寫的屯邊農墾羊皮書,立意新穎,見識不俗,概能借鑒。」

始皇聽後大喜:「噢!快給朕呈上來。」宮人匆匆呈上,始皇翻看,但見圖文並茂,條理清晰;論證有數據有理論,見識深刻,確實是一本難得的好書。始皇讚歎道:「此書果然不錯!任囂真乃有心之人……」

蒙恬稍微停頓一下,接著又說:「陛下,我以為九原郡及河南地不僅不能放棄,相反還應該加強防禦,把今後我國北疆防禦之重點轉移到九原,將河南地匈奴軍團一併趕走,鞏固那裡的地方都尉府。諸位同僚,你們好好想想,倘若把九原郡和河南地割讓給匈奴,誰能保證他們不再內侵?絕對沒有一個人敢打這樣的保票。因為大家十分了解匈奴人,他們窺視中原、秦中不是一天兩天,也不是一年兩年,而是幾代匈奴人的夢,他們無時無刻都在做著入主秦中的夢,而且只會變本加厲,不會善罷甘休。臣以為,對匈奴已經到了非戰不可的時候了,必須出動我大秦有生力量,一舉打垮匈奴人,而不是一味遷就。陛下,現時機已成熟,重新整頓北疆防務已迫在眉睫。臣建議將我大秦疆域沿黃河一線向西推進到草原深處,建設牢固的防禦體系,此乃當務之急,當做為今後之國策制定下來!」

蒙恬那洪亮的陳述聲音好像繚繞於樑柱間,久久還在回蕩。始皇再難壓抑內心憤懣,擲地有聲地言道:「好——很好!不知眾位愛卿聆聽之後作何感受,朕是如同醍醐灌頂,茅塞頓開,感受頗多。自今日起,朕,大秦皇帝、嬴氏子孫政正式向匈奴宣戰。有誰再敢言結好匈奴,丟棄九原、河南地,朕定斬不饒!退朝!」

「退朝——」職朝太監吆喝一聲,緊接著,群臣躬身跪地:「吾皇萬歲,萬萬歲!」

轉眼已是秋盡冬來,關中雖說氣候濕潤,但西北雪線的寒流還是越過高地,侵入關中大地,農人的最後一茬莊稼不得不匆匆進行收割。京郊外顯出幾分蕭條、幾分凋敝,大地漸漸荒蕪了。但收穫的喜悅卻洋溢在村舍人家,掛在農人眉梢。

通往甘泉宮的官道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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