樂園 第十六章

西歐西攬著我的肩。

「sai pe. Sai pe ia」她在我耳邊像念咒般不斷重複這句話。好像是在說沒事的、不會有事的。不知為何,西歐西哭了。

貝茲從診療室出來了。

「Don''t worry. She might be fine.」貝茲面向我慢慢地這麼說。

「桑Q。」我深深行禮。

花戀呼吸平順了,發出安穩的呼吸聲睡著了,直接被移到診療室旁的房間。這次,艾瑪叫我「在這裡陪她」,把我一個人留下來。

「馬羅。」我說著,向特維塔和西歐兩深深地行了一禮。

「Sai pe ia.」兩人說著便回去了。

我怕花戀醒來時會寂寞,打算一整晚都醒著等她,但顯然我辦不到。腦後響起敲門聲,我才發現我睡著了。

「西歐西?」我迷迷糊糊地,一邊抬起坐在椅子上、上身伏在床上的身體,一邊回頭。

「早。」是裕太。我以為是我睡昏頭了,揉揉眼睛,但眼前的人真的是裕太。

「你怎麼會在這裡?」

「你撒了謊人又不見了,我怎麼能不找人?」

「對不起。」

「辛苦你了。」

我還以為他會生氣,可是裕太卻笑了笑,把手放在我頭上,用力揉。也搓得太用力了。看樣子還是有點生氣。

「這小孩就是花戀嗎?原來她年紀這麼小啊。」

裕太看了看睡在床上的花戀。半夜的事好像沒發生過似的,睡得好安穩。

「尚美姐有留言給你。聯絡到她母了。」

「真的?」

「是上午的班機,所以應該很快就會到機場了。」

我好氣,這時候她還有什麼臉過來。同時也想起不斷呼喊「媽媽」的花戀。

「花戀,媽媽要來了哦。」我輕聲對她說,免得吵醒她。

「你好與敢。」

「沒有啊,我什麼都沒做。只會把氣出在別人身上。勇敢的是花戀。」

你好勇敢。我慢慢地,摸摸花戀的頭。

「對了,你餓不餓?我在機場商店買了馬帕庫帕庫。我覺得這名字很怪,就問了店員,結果原來這裡的話馬是麵包的意思,帕庫帕庫是炸的意思。」

「裕太你會講英語?畢旅的時候我們還半斤八兩啊?」

「我看了那錄影帶以後,一直在練英語會話。東加語也是,生活會話沒問題。」

「是喔,對不起。」

我再次道歉,打開馬帕庫帕庫的包裝。裕太也買了花生醬。

我悄悄地吃著,正伸手拿第五片時,門開了。杏子衝進來。

「花戀呢?」她逼問。

那種怪我保護不周的態度令人生氣。

「她在睡,不要大聲說話。」

杏子看了睡在床上的花戀,嘆了好大一口氣。

「尚美姐一早打電話到飯店來,說花戀被送到醫院,害我急忙趕來,搞半天,好得很嘛。太誇張了。」

什麼叫「搞半天」?不知道是想得比較快還是手動得比較快。我狠狠甩了杏子一巴掌。

「你幹什麼!」杏子尖叫,裕太擋在我和杏子中間。

「花戀妹妹得了破傷風。要是再晚一步到醫院,可能就救不回來了。」

「破傷風?」杏子問裕太。

「就是細菌從傷口跑進身體,會要命的一種病。你不知道嗎?」

裕太啼笑皆非地這麼說,但我也是,雖然聽過破傷風這種病,卻不知道是什麼樣的病。也無法想像那麼小的傷口竟然會變得這麼嚴重。

「小孩子身上都會有些小傷口,怎麼只有花戀會得?我聽說你們昨天住在東加人家裡,是不是就是你帶她去才害她得的?」

要不是裕太擋在中間,我這次就要用拳頭揍她了。

「日本小孩幾乎不會得破傷風,因為很小的時候就打過預防接種了。醫生也說了,花戀妹妹是不是沒有接受預防接種?」

「是什麼三種混合要打好幾次的那個嗎?有好多針要打,我都搞不淸楚了。才收到衛生所的通知,下次又說什麼暫停、自選的。可能有些忘了打吧。」

「講這什麼不負責任的話。小孩會變成這樣,是你的問題啊。把孩子丟下,竟然還好意思擺出這種態度。」

裕太本來冷靜的語氣,漸漸越來越沖。

「你有什麼資格罵我?你根本又不認識我。」

杏子也不讓步。

「認不認識你不重要。不管認不認識,你都一樣沒有負起身為母親的責任。」

「責任、責任!我可是放棄念大學生了孩子,卻只用一,張離婚證書和一點點瞻養費就把一切推給我,不負責任的是這孩子的父親!」

「千錯萬錯都是別人的錯,是嗎?」

裕太不想再跟她辯,嘆了一口氣。

「要你管!反正一個才五歲的孩子,管她疼不疼、有沒有顧,她根本就不記得!」

根本就不記得?

——對不起哦,雪繪。那時候,要是媽媽早點把你救出來,你就不會被燒傷了。對不起哦,媽媽永遠都是支持雪繪的……

我又打了她一巴掌。這出其不意的攻擊,不管是裕太還是挨打的杏子,都只是愣愣地看著我。

「根本就不記得?別小看五歲小孩的記憶力。他們全部、全部、全部都記得!」

若無其事地說什麼小時候的事都記不得的人,那是因為他們都過得很開心。不記得,就等於幸福。

「是啦,我也覺得我對不起馬里耶。我萬萬沒想到東尼會偷你的錢包。」

「我不是在說這個!」

「那,你在氣什麼,幹麼打我兩次?」

「杏子,你要是遇到地震或火災,也會不管花戀自己逃走吧!」

「我不喜歡這種假設。」

「不要顧左右而言他。重視自己 ?更甚於小孩的人,就不要生什麼小孩!」

「講這樣,都已經有了啊,怎麼可以殺人。」

我情緒激動得都控制不了,這個人怎麼還能答得這麼平靜?

「可是,我還是覺得對不起馬里耶。對不起啦。還有,謝謝你救了花戀。」

「……哪有這樣的。」

不管她道歉或道謝,我都無法接受。可是,我也不能再資怪她了。總覺得這樣很卑鄙。該怎麼辦才好?我轉頭去看裕太。

「我們先離開房間吧。」

說完?裕太看看花戀。

「我們這麼吵她伊睡得這麼熟,可見得她身體的負擔真的很大。現在已經安排好要搭明天的班機回東加塔布島,去一家叫瓦臚奧拉的大醫院再做一次檢査,現在就讓她好好休息吧。」

「可是……」

「無論如何,你都不會再丟下她了吧?」

裕太重新面向杏子。

「尚美姐和在醫院工作的志工隊的人都會到機場等,你放心吧,今天請待在這裡。」

「連這些都幫我安排好了……謝謝。」

杏子老寶道謝。

「就這樣吧。」

裕太對我這麼說,然後一手提起我放在床邊的側背包。叫了一聲「好重!」又重新拿好,背在肩上。

「等等,我忘了一件重要的事。」

杏子從名牌包里拿出我的破錢包。

「真的很抱歉啊。你確認一下裡面的東西。」

我接過錢包,打開來看。

「沒事,錢都沒少。」

「太好了。我想東尼也只是一時鬼迷心竅,你就原諒他吧。」

杏子雙手合十的樣子看起來很做作,看到杏子已經變回原來的樣子,讓我有點擔心起花戀來。

「等花戀醒來,你要向她道歉。一定要。不可以隨便敷衍過去。不然,我就去報警。」

「……好,我答應你。」

「花戀一整晚都在叫媽媽。」

「是嗎?好堅強。對不起啊,花戀。」

杏子輕輕摸摸花戀的頭。不知道是不是我神經過敏,我覺得花戀好像笑了。我和裕太悄悄離開了病房。

西歐西幫我和裕太沖了奶茶。糖放了少說也有五匙。特維塔和孩子們都到學校去了。

裕太拿出日本帶來的五盒咖哩塊說是伴手禮,並以蠻流利的英語自我介紹。然後還報告了松元老師即將結婚的消息,讓西歐西樂得差點跳起舞來。我覺得好不甘心。

西歐西問起「今晚你也要住這裡嗎?」裕太說「等等」然後看我。

「你累不累?」

「不會,還好。」

我一這麼回答,他就向西歐西問了什麼。提到了腳踏車啦、市場啦、東加人的人名什麼的,聽得我不再不甘心,越聽越覺得他好酷。

裕太一喝完奶茶,就幹勁十足地說聲「好」站起來,轉身面向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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