樂園 第十五章

卡車的貨台上,坐著我、和抱著花戀的西歐西。沒有燈火,卡車在漆黑的路上前進。

「花戀,加油!醫院很快就到了。」我握著花戀開始抖個不停的手,拚命呼喚她。

卡車在福阿島附近的一條小岔路前停下來。駕駛座的特維塔從西歐西手上接過花戀,走進了岔路。我走在一片漆黑、什麼都看不到的路上,差點跌倒。特維塔和西歐西走在前而,腳步快得不像在走夜路。當我的眼睛終於開始習惜黑暗時,看到了一座小小的水泥平房。

裡面是黑的。西歐西一邊大聲喊著「貝茲、貝茲」,一邊猛敲門。

「花戀,我們到了,不用怕了哦。」要是不說些什麼,我一定會退縮。

室內的燈亮了,門口出現一張白人大叔的臉。明明是如此迫切緊張的時刻,我卻忍不住想,好像聖誕老人喔。

醫生是德國人,貝茲是他的名字。

花戀被帶進診療室。我也想一起進去,可是被後來出現的一個名叫艾瑪的拜仁護理師拒絕了。我和西歐西還有特維塔一起,坐在診療室前的長椅上盯著門看。我也只能盯著門看了。他們說「阿波銳凶」,是要動手術嗎?

西歐西用東加語和特維塔說了什麼,然後轉向我。

「Malie tau lotu. Let''s pray e.」

西歐西的雙手在胸前交握。要禱告。我將雙手在胸前握好,特維塔就以東加語開始禱告。我完全不知道他在說什麼,但「sisu」頻頻出現——耶穌。

禱告又能怎樣呢?天上的神明能做什麼?花戀喊的是媽媽。喊的是那個把自己丟下來、跟白人男人不知道跑到哪裡去的、差勁到極點的母親。那個廢人現在在做什麼?

這種人,根本就不應該當母親!

只有一次,我只在母親面前說過這唯一的一次。

「地震那時候的事,還有那之前的事,我全都記得哦。」

母親柔聲說:「你們是雙胞胎嘛。球繪死了之後,雪繪會覺得球繪的記憶是自己的,這個媽媽可以理解。可是呀,球繪已經不在了。雪繪就是雪繪呀。所以,要活得像雪繪。」

那天晚上,我一個人哭了。我放聲哇哇大哭?可是什麼都沒變。

從那之後,一直到看到樂園的畫為止,我一次都沒哭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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