錢德里卡·維拉特納躺在離神廟百米遠的樹蔭下。她閉著眼睛,有小螞蟻爬到她的臉上。我聽見樹葉一陣沙沙作響,抬頭看到樹上有隻猴子,居高臨下且審慎地望著我。
我讓突突車司機把車停在樹邊,放我下車。他告訴我,這種紅棕色臉、白凈無毛的傢伙,是一種印尼猴子。
「這種猴子基本上很少見了,」司機說道,「它們一直生活在這裡,現在是瀕危動物。」
那隻猴子逃走了,消失在樹葉後面。
我摸了摸錢德里卡的手,很涼。我覺得她可能就這麼悄無聲息地在這裡躺了一天。我握住她的手,忍不住開始抽泣。我突然覺得難以控制自己的情緒,後悔、解脫、悲傷和恐懼夾雜著,像潮水一般向我湧來。錢德里卡就在這裡,但她不能再對我說些什麼了,這讓我感到難過,也有一絲解脫,我不必親手殺了她。因為她……必須死。
這不單純是一種解脫感。這種任務曾讓我感覺到壓力,就像是我不太愛吃的早餐雞蛋卷。我終於忍不住吐了出來。就在那一瞬間,我突然明白:我不能再做這種事情了。
廟裡沒有前台電話可以叫車,因此我只好耐心等待路過的車,準備回加勒 的小旅館待著,那裡悶熱、潮濕,到處都是蚊子,只有天花板上掛著個風扇。但在聯繫上海德里希之後,我又改變了主意。
「你做了你該做的?」他在電話里問我。
「對。」我答道,起碼結果是一樣的,而且他也只是關心結果,「人已經死了。」然後我問了自己一直在問的那個問題:「你找到她了?」
「沒有。」他的回答也和往常一樣,「我們暫時還沒找到。」
暫時還沒,這個「暫時」已經拖了幾十年了。但這次,我的回應和之前不同。
「海德里希,拜託你了,我想過正常的生活,我不想再做這些事情了。」
他疲憊地嘆氣:「我確實應該先見見你,這件事實在拖得太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