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十二章 連環殺戮

凌晨2時,街上行人已廖廖無幾,只有街燈還盡心儘力地堅守著崗位。龍河大堤兩岸的垂柳長出了嫩綠的枝條,那些昏黃的燈光透過稀疏的枝葉間給河面撒上一層斑駁的金黃。曉風拂過,枝條飄舞,發出婆婆裟裟又似嗚嗚聲的低響,樹影也在燈光下晃動起來,團團簇簇,像一個個幽靈在張牙舞爪。

四周是無邊的黑暗。這黑暗讓人害怕,人就像被一塊碩大的黑漆漆的布包裹著,無法呼吸,而街燈被黑暗擠壓,也失去了光華,像一盞盞搖曳的鬼火,又像是幽靈的眼睛。

天空中彷彿有無數的幽靈在亂舞,想一口將金凰城吞下去。

此刻金河賓館內,四五名全副武裝的警察舉著手槍,擺出進攻的姿勢,為首的一個彪形大漢飛起一腳踹向306室的房門,隨著「嘭」的一聲響,鎖柱斷裂,門板帶著撕裂的碎響向一邊急速地移動,直至「咣」地撞到牆上。

警察們魚貫而入,沖在前面的兩個警察飛步到床前,用槍死死地抵住躺在床上男人的腦袋,並大喊「不許動」。其他的警察一擁而上,飛速地給那個赤身露體的男人戴上手銬。

從破門而入到制服犯罪嫌疑人,前後不到七八秒的時間,看來我們警察「大練兵」是真正練出了效果。

室內的壁燈發出昏黃的曖昧的光波,看不清床上的男人的臉。正在這時,這個男人掙紮起來,並大聲質問:「你們是什麼人?幹什麼?」

一個警察打開了房間中部的日光燈,室內頓時亮堂了起來,當大家的目光齊刷刷地對準這個男人時,所有的人都怔住了。空氣頓時凝固起來。

「這不是張劍張警官嗎?怎麼是你?」所有人心頭顫動了一下,眉間打上了一個大大的問號。張劍是全局唯一一名公安大學畢業的高材生,全局上下沒有不認識他的。

張劍滿是睡態的臉上一片迷惘,那雙惺忪的眼睛霎時有了光亮。「是我,你們開什麼玩笑?快幫我解開。」他似乎有些焦急,聲音和呼吸都急促起來。

一股酒氣從他的嘴裡撲出,在小小的空間里瀰漫開來。

「報告隊長,衛生間里發現一個女孩子。」一個警察向為首的大個子彙報。

那個隊長走到衛生間門口,定睛細瞧,只見一個年紀在十八九歲上下的妙齡女子正縮在浴缸的一角,身上只罩著一件半透明的薄紗裙,她的皮膚特別的白晰,在燈光下有些晃眼。她把頭埋在兩膝和雙肘之間,看不見她的臉,只是那一陣高過一陣的啜泣聲準確無誤地傳來。

隊長毫不猶豫地在肩上對講機上按了一下:「指揮中心,請派一個女同志來,並撥120急救。」

不到五分鐘的時間,兩輛車幾乎同時而來,警報聲劃破了夜晚的寂靜,顯得特別刺耳尖厲,想把這無邊的暗黑撕開一個口子,然而又被這無聲的大幕彈了回來,在小城的上空久久縈迴。

第一輛車上下來一個女警察,她急匆匆地衝上樓去。第二輛車上下來三個穿白大褂的,一男兩女,兩個女同志抬著一幅擔架跟在男同志後面也行色匆匆向大樓奔去。

這個五層樓的賓館共有200多個房間,靠大院子這邊約有100個,這100個房間的燈都陸續亮了起來,一些人罵罵咧咧地從窗戶里探出頭來,想知道外面發生了什麼事。

這短暫的五分鐘時間,對所有人來說卻是那麼漫長。張劍怒氣衝天、喋喋不休的大聲質問:「憑什麼銬我?」所有人都面面相覷,不知怎麼回答他。還是那個被稱做隊長的人給了解釋:「有人告你強姦,我們也是奉命行事。」這個隊長張劍認識,名叫魯洪。

他打量了一下四周,這不是他家,自己怎麼住在賓館裡?

「是誰?我到底強姦了誰?姚琴呢?她在哪?」張劍近乎歇斯底里。魯隊長朝衛生間的方向努了努嘴,張劍的精神一下子崩潰了,頭腦一下子從懵懂中清醒過來,像一盆涼水從頭而下一直澆到脊梁骨。他使勁搖了下頭,根本不相信自己會做出這種事,而自己赤裸的身子躺在賓館房間的床上、衛生間裡面傳來的哭泣聲毫無疑義地證明這一切是真的,是真真切切的發生了。而且就是他張劍所為,是一個被大家看好、前途無量的一名優秀人民警察所為!那個哭泣的女人是誰呢?是賓館的服務員嗎?還是……不會是小慧,自己昨晚親眼看見她走了。張劍想不起來,只是覺得昨晚他和妻子極盡纏綿,難道不是妻子,而是另有她人?這個人到底是誰呢?張劍越是想儘快證明自己的清白,思緒卻更紛亂起來。

這時女警察走進房間,一眼看見坐在床上赤著上身滿臉懊喪的張劍,頓時怔住了,一絲笑容僵在嘴角,她動了動嘴想說點什麼,卻努力地咽了回去。

「汪大姐,女孩在這裡。」魯隊長招呼她。

女警察看上去有四十多歲,圓滾滾的身材,看上去有些臃腫,但行動卻一點也不慢。她快步走進衛生間,熟練地拿起那闊大的浴巾蓋在女孩的身上,扶她起來。這時擔架已來到室內,女警察扶著女孩躺了上去,這時,女孩遮住臉龐的雙手稍稍下移,露出一雙淚汪汪水靈的大眼睛來,她掃視了一下屋內,慢慢在張劍的身上定格了幾秒,然後又蒙起臉部,身子一聳一聳地,抽泣聲更響了。

張劍也看到了她,他沖著她脫口而出:「小慧,你怎麼在這?你不是回家了嗎?昨晚難道是你?我該死,我不是人,我是個畜生!我對不起你……」

女孩看上去很小很瘦,體重很輕,兩個護士抬著她向樓下飛奔而去。女警察和那位男醫生也尾隨而去。

室內只剩下幾個男人,他們都是警察,不管是拿著槍執行公務的,還是戴著手銬沮喪著臉的。

沒有一個人說話,室內靜得一根針掉在地上的聲響都能聽得見。

樓下響起了救護車的「嘟啊嘟啊」的聲音,這聲音漸漸遠去。

很久的沉默之後,魯隊長終於開口了,從牙縫裡努力地擠出幾個字:「張劍兄弟,委屈了,你是懂規矩的,請你配合一下。」

「你們搞錯了,我是冤枉的」,張劍想不出什麼更好的語言來表白,面無表情地站起身,一個警察給他穿上褲子,魯隊長將外套搭在他的肩上。在三個警察的簇擁下,張劍轉身邁向門口,步伐緩慢且異常地沉重。

在旅客居高臨下的目光注視下,警車載著他呼嘯而去,在「嗚哇嗚哇」的警報聲中,他清楚地聽到了從大樓方向傳來零亂的掌聲。而此時的他,心境卻大不同,以往都是他抓獲犯罪嫌疑人得勝歸來,今天,他戴著冰冷的手銬,在同事的押送下,向著那熟悉的地方而去。

治安大隊的兩層辦公小樓燈火通明,隊員們打著哈欠頂著春困在慢吞吞地工作著。

張劍被帶到了一間小審訊室,那是十分狹小而簡陋的,中間放著一張條桌,兩邊放著一排長凳,讓人感到十分的壓抑。更引人注目的是那隻一百瓦的白熾燈,十分的刺眼。

魯隊長幫張劍解下手銬,然後關上外面的鐵門走了,將他一個人扔在那間小屋裡。

昨夜究竟發生了什麼?張劍面對這白白的牆壁,努力想回憶起來什麼。

「哐」的一聲響,鐵門又打開了,魯隊長和一名年輕的協警走了進來,魯隊長面色嚴峻地說:「張劍,剛才接到上面指示,要你暫時不要回家,就在這裡把昨晚到現在的經過寫下來,聽候處理。」說完,那個協警走過來在他面前放下一支筆和幾頁公文紙。鐵門緊接著又關上了。

「寫些什麼呢?」張劍摸了摸口袋,口袋裡的煙不見了。雖然他煙癮不是很大,但因為工作的緣故,有時要跟犯罪嫌疑人拼熬夜,往往在夜深人靜的時候,在最困難的時刻,一支煙幫他戰勝疲憊和倦困,有時給犯罪嫌疑人一支煙能撬開他的嘴巴,讓他交待問題。這個方法張劍屢試不爽。

「給你煙」,魯隊長從鐵門上的小孔里遞來一盒煙,煙不是張劍自己丟的那盒,比他的要好,牌子是「玉溪」,而且是軟盒的。張劍感到一絲溫暖,雖然不是一個部門,但在同一戰線上的戰友們還是心靈相通的。

張劍急切地想打開煙,但匆忙之中一下子沒撕開封頭。或許是今晚受的打擊太大,他的手一直在發抖,一直很熟練的動作步驟竟然重複了好幾次才總算完成。

他抽出一支煙,打著火機,在抖動的火焰中點燃香煙,深吸了一口,兩眼失神地望著那晃眼的燈,現在它一點也不晃眼了,他漸漸地適應了它的光芒。

在繚繞的煙霧中,他無法拼接起那些逝去的記憶。

凌晨四五點的時候,鐵門咣當一聲響,魯隊長揉著惺忪的雙眼進來了。

「寫得怎麼樣了?煙還夠不夠?大家都是同事,有什麼要求儘管講。」魯隊長關切地問。

一絲溫暖的感覺拂過張劍的心田。「太謝謝了,我不知該寫些什麼?我不是故意的,我並沒有強姦她。一些具體的細節我回憶不出來。您去休息吧,需要什麼我會喊您的。」

魯隊長看看桌上的煙盒裡只有兩三支煙,又從口袋裡摸出一盒來,扔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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