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七章 走入圍城

入冬的第一場雪,飄飄洒洒一連下了三天,群山、河流、城市、村莊變成一個銀妝素裹的世界。

胡海軍是個愛雪之人,每年下雪之後,他像個孩子一樣在雪地里奔跑,他說喜歡雪的純潔。然而今年的雪已經來了,他卻不能看到了。儘管外面的雪花「撲簌撲簌」下個不停,而他的意識已經模糊,一口若有若無的氣息在胸口和喉間遊走了一陣,漸漸消失了。

醫生在經過短暫地搶救之後,搖搖頭宣告了他的死亡。一張白色的床單覆蓋住他,他終於和這個白色的世界融為一體了,這是不是他內心一直渴望一直追求的呢?人們不得而知,只能從他生前的言行身教來判斷,來鑒別。

遺體告別那天,金凰市殯儀館人山人海,上至政界要員,下至普通百姓,大家都來為這位令人敬仰的老人送行。陳虎悲痛欲絕,既是對失去一位好領導的哀思,更是為倒下欣賞他的靠山而痛苦。

張劍和姚琴也行走在送行的隊列中,他們用手中的絹花表達對胡海軍的無限痛惜之情。

胡海軍走了,但他的位置卻不能空著,總得有人要來。

天城市委組織部對金凰市公安局長的人選專門召開會議進行了研究。會上,田夢熊力排眾議,極力推薦陳虎,說他對金凰的情況熟悉,由他擔任局長便於馬上開展工作。

副部長翟長流推薦張一民,認為張一民在金鳳縣公安局任副局長期間領導打黑除惡鬥爭成績卓著,被授予「全省十佳公安幹警」榮譽稱號,他的妻子被黑社會報復弄瞎了眼睛,然則他不畏艱難,鬥爭到底,抒寫了可歌可泣的英雄事迹,是當今社會政法戰線的一面旗幟。

列席會議的天城市公安局長推薦辦公室主任李天壽,但與會的人都知道李天壽是個文弱書生,恐怕難當此大任,不禁不約而同地搖了搖頭。

會上爭論十分激烈,最後組織部長喬朝宗說話了:「同志們,在當前嚴峻的社會治安形勢下,公安機關擔負的責任十分重大,他們在維護社會穩定、促進經濟社會又快又好發展方面發揮了無可替代的作用。公安局長的職位更加特殊,必須按黨的用人方針從好的方面選人,選擇那些能幹事、會幹事、靠得住、作風實的人。大家剛才都提出了很好的意見,作為組織部門,就是把好選准人的關,把優秀的幹部推薦、使用上去,當然最後還要通過市委會議票決定奪,我的意見是向市委推薦張一民和陳虎兩位同志,供市委參考。」

大家都贊同這個意見。最後,在市委全委會上,張一民脫穎而出,票數遙遙領先,當之無愧地成為金凰市公安局局長。

這個結果史本善很快就知道了,也知道田夢熊盡了最大努力。陳虎知道結果後,雖心有不甘,也只能接受失敗。劉天龍安慰陳虎說:「別灰心,只要我們合作,我會讓張一民興高采烈地來,灰溜溜地夾著尾巴離開。到時,這個公安局長還是你的。」

陳虎心裡也在盤算著,他想整個公安局裡幾個重要崗位如交警大隊、治安大隊的負責人都是自己提上來的心腹,刑警大隊這一塊又是自己兼著,只要上下一心,你張一民只能是傀儡,到時金凰市公安局還姓陳。雖說你張一民是個一把手,但沒有人買你的賬你能混得下去嗎?要不是看胡海軍是自己的伯樂、又即將屆滿,自己也早想取而代之呢。現在劉天龍許諾幫自己趕走張一民,只要裡應外合,他張一民想不走都難,想到這,陳虎又露出得意的表情。

張一民踏著厚厚的積雪前來赴任,等待他的將會是什麼呢?他不知道。對於金凰的社會情況,他也有所耳聞,他想既然組織上信任自己,交付這麼重要的任務,那就要義無反顧地走下去,無論前方是槍林彈雨,還是地雷陣,身為公安局長責無旁貸、義不容辭!

既來之,則安之。金凰的渾水有多深,會不會將他淹沒?只有試過才知道。張一民沒有豪言壯語,只想踏踏實實地一步一步走下去。

兩起惡性案件偵破還遙遙無期,就像兩顆棘手的刺等著他來拔除。陳虎就此甘心聽命嗎?劉天龍到底會做出什麼樣的動作?

較量才真正開始。

張一民上任的第一天,公安局召開中層幹部會,會上天城市委組織部翟副部長向二級機構以上負責人介紹了這位新來的公安局長張一民。

在張一民未到任之前,金凰市公安局關於他的事迹傳得沸沸揚揚,現在的一些幹部精力不是放在研究工作上,而是貫注於關心領導的點點滴滴,什麼領導的脾氣、喜好、性格、親屬、朋友,睡不著覺也要搞清楚。

在大家的想像當中,像他這種英雄式的人物應該長得像張飛或關羽,虎背熊腰、八面威風,哪知見面一看,大跌眼鏡。張一民不僅身材矮小、體型單薄,而且臉上架著一副眼鏡,像書生又不似書生,細細觀察,倒像個古代的師爺,只是不留鬍鬚。

古人說得好:「人不可貌相」,偏偏就是這樣一個羸弱的小男人,卻是精鋼鍛制的。他把全部的精力都投入到工作中,腦海中從來沒有享受二字。來的當天,陳虎要陪他到各大隊走走,張一民回絕了,他說:「你們忙你們的,年底的工作很多,不麻煩你們。再說我不是什麼大領導,不需要人陪。」

陳虎吃了個閉門羹,心下不悅。本來他想領著張一民四處走走,讓大家知道自己和一把手的親密關係,就像童話里那個「狐假虎威」的故事那樣,另外,也有想讓張一民瞧瞧他陳虎在公安局裡的威信,使張一民有所忌憚。

但張一民就是張一民,有他的過人之處,他那雙火眼金睛早看出陳虎的過份熱情背後的用意。如果是政委陪同四處看看還說得過去,他一個副局長說出這話就有點喧賓奪主的味道。張一民輕描淡寫地幾句話就化解了陳虎的進攻,卻又不傷他的面子。

張一民是一個工作狂,不分晝夜,在不到一個星期的時間內就將全市十個派出所和五個大隊全部跑完,筆記本上記得密密麻麻,金凰公安局的大致情況他瞭然於胸。

在刑警隊,張一民聽說有一起省廳掛牌的殺人焚屍案五個月了毫無線索,皺了皺眉頭。他問道許小強被砍溺水案的情況,陳虎彙報說犯罪嫌疑人李志成正在上網通緝,目前還沒有進展,只等李志成歸案。

張一民問:「網路上的報道是怎麼回事?人家記者都提出那麼多的問題,我們警察為什麼視若無睹?我建議這個案件要繼續查下去,金凰到底有沒有黑社會或類似黑社會的黑惡組織?要查到一個打掉一下,要清除黑社會組織存在的土壤,打掉他們的幕後保護傘。這是我們公安幹警的神聖使命,我們必須切實履行保一方平安的天職。」

張一民怎麼知道報道的事呢?原來他到金凰後,每天晚上喜歡到市民廣場閑逛,聽聽街談巷議。在一些老頭老太太聚集的地方,他問他們金凰可有什麼新聞?一個老頭疑惑地看著他,說:「你不是本地人吧?你問這些做什麼?」

張一民說:「我是金鳳人,準備到這邊來投資開個洗腳城,我怕這邊的社會治安不好,所以來問問。」

那老頭見張一民長得一副生意人的模樣,說:「還是你們做生意人精明,你問我也算問對人了。」接著,老頭把金凰發生的命案添油加醋地說了一通,還說金凰有兩大幫派,一個是長生幫,另一個是天龍幫,長生幫的成員肩膀上紋著一條蛇,天龍幫的成員胸口紋著一條龍。老頭還叮囑他如果遇上這兩幫的人只有花錢消災,免得生不見人、死不見屍。

張一民吃一驚,說:「當地公安局怎麼不管呀?」

老頭嘲笑說:「剛才還誇你,你現在怎麼變得一點社會經驗都沒有啊。公安局裡如果沒有人罩著,他們敢那麼狂嗎?長生幫管著城東的娛樂場所,天龍幫管著城西的娛樂場所,他們以鳳凰河為界。前不久他們為爭河下游的鳳凰湖地盤打了起來,長生幫還死了一個人,天龍幫取得了勝利,正準備在鳳凰湖開發辦賭場呢。」

張一民更加驚詫,看來這金凰水深著呢。他奇怪這個老頭怎麼如此清楚,便笑著問道:「您老怎麼會知道得這麼多?」

那老頭自豪地說:「我這裡是情報收集站,每天晚上在這裡散步時,一些老頭老太太們便將各種各樣的消息帶到我這裡來,我加以分析判斷整理,自然就對一些情況了如指掌了。」

張一民注意到人群附近有一個年輕人裝作若無其事地逛盪,其實是在偷聽他們的談話,他認真地打量了這個人一眼,見他中等身材,濃眉大眼,臉上露出一種英武之氣,那個人顯然也發現他在看自己,便將大衣領子豎起來,悄悄走了。

張一民繼續向老頭打聽情況,末了,他笑著說:「如果我沒有猜錯,您一定是位退休老幹部。」

老頭驚訝地說:「你這人眼光還真准,讓你說著了,實話告訴你,我是公安局退休的老幹部,幹了三十年的刑警,退休在家閑著無聊,了解一些社會情況,然後在金凰論壇上發發貼子,做點對社會有益的事。」

張一民對老人大加讚賞,說:「您為什麼不把掌握的情況告訴公安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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