套子里的人 第七章

張雨的警察身份有時候還真管用,在他的召集下,張小東,郭婷婷,姜山,李冬先後來到了京西餐廳,他們的臉上或多或少的帶著迷惑和不安的神色——在電話中他們都已知道,上星期那起轟動全校的事件現在有了新的變化。

等大家都坐好了,張雨用眼神示意我開始,到目前為止,他只是按我的要求把大家叫來,自己也不知道我究竟想做些什麼。

我把那份聊天記錄遞到張小東面前,問他:「你看一看,這是那天段明從章堅機器里竊得的聊天記錄嗎?」

張小東把那幾頁紙拿在手裡翻看了一會,然後點點頭說:「應該就是。不過我當時只看到其中的一小段,這份記錄大部分我沒看過。」

「沒關係。」我接著問,「你能確定當時你看到的兩個聊天者的網名也是『動感浪人』和『小月』嗎?」

張小東很自信地回答:「這個我能確定。『動感浪人』就是章堅,『小月』是和那個他聊天的女孩。」

我不置可否的一笑,又問:「你有沒有親眼見過章堅用『動感浪人』這個名稱聊天?」

張小東愣了一下,搖頭道:「沒有。」

「嗯。那你怎麼能斷定『動感浪人』就是章堅呢?」

張小東被我問的有些發木,喃喃的說:「這不是在章堅電腦上發現的聊天記錄嗎?難道他會把別人的聊天記錄保存下來,還特意放在加密文件夾里?」

「不,你誤解我的意思了。」我用手指著記錄上的那兩個聊天代號,說,「你沒有想過章堅用的網名也可能是『小月』嗎?」

「什麼?」在一旁傾聽的張雨來了興趣,「你的意思是……」

我把那幾張紙攤在桌面上:「你們看這份聊天記錄。上面只顯示了每句話的發言人及信息送出時間,而沒有體現出接收關係,所以並不能確定章堅是『動感浪人』還是『小月』。」

「但章堅絕不可能是『小月』啊。」張小東把腦袋搖得像個撥浪鼓,「不管從名稱還是聊天內容上來看,『小月』都絕對是個女孩。」

李冬等人傳看著聊天記錄,也都贊同張小東的觀點。

「對別人來說是不太可能,但對章堅就不一定了。」我掃了眾人一眼,繼續說道,「章堅的性格孤僻,不擅與人交流,在現實生活中非常孤單,所以他會選擇上網聊天,想在網上結識知心的朋友。有過上網經歷的人都知道,要想在網路上受到歡迎,最簡單的辦法就是使用女性的身份。可以設想,章堅在體會到這一點後,不可自拔的沉迷於用女性身份上網聊天的怪癖中,以享受現實生活中無法獲得的關愛。所以在這份聊天記錄里,『小月』才是他的網名。這也解釋了為什麼這份記錄被段明偷窺後,章堅會異常的憤怒。」

張雨撓了撓頭:「照你的說法倒是也有可能——可是既然看不出聊天信息的收發關係,你又怎麼能確定『小月』才是章堅呢?」

「本來我也沒有往這個方向上想,但是我第一眼看到這份聊天記錄的時候,我就知道你對『小月』是郭婷婷的判斷完全錯誤了。」

「為什麼?」張雨更加迷惑了。

我深深吸了口氣,是時候揭開謎底了:「因為我雖然無法確定『小月』是誰,但我卻知道『動感浪人』是誰!」

「哦?」張雨意識到了什麼,銳利的目光從在座的眾人身上依次掃過去。

姜山似乎坐得不太舒服,在椅子上挪動了一下。他身上仍然穿著那件印有「smth_胡一刀」字樣的文化衫,我轉過頭來,對他說:「你現在用的網名是『胡一刀』?以前的那個網名為什麼不用了呢?」

姜山神態自若的看著我,反問:「我以前用過別的網名嗎?我自己怎麼不知道?」

「對於一個成熟的網路玩家來說,網名可以隨意改變,但他所擅長的打法風格卻是輕易變不了的。」我突然抬起頭來,盯著姜山的眼睛:「學校里所有上網對戰『征服者』的人都知道,能得心應手的使用僧侶快攻這種另類打法的玩家,向來只有一個,這個人現在的網名是『胡一刀』,以前的網名就是『動感浪人』!」

姜山沒有被我的氣勢壓倒,不屑的撇著嘴說:「完全是臆測。」

我料到他會是這樣的態度,早已有了應付的方法:「想弄清這是不是臆測倒也簡單。只要查一查『胡一刀』和『動感浪人』的網路資料,就可以知道他們是不是來自同一台電腦。」

看到姜山在我的攻勢下沉默不言,我話題一轉,問他:「現在你能不能解釋一下你和章堅是怎麼成為朋友的?」

姜山「哼」了一聲,說:「這是我的事情,有什麼必要告訴你?」

「那就讓我來幫你說吧。」我笑了笑,「有什麼不妥的地方你可不要見怪。你在網上遇見了化名『小月』的章堅,你把他當成女孩開始交往,『小月』那種冷僻,多疑的性格也許使你覺得『她』是一個難以捉摸的冷美人?從聊天記錄里可以看到,你最初真的是關心『她』,和『她』談論心扉,鼓勵『她』熱情待人。這種坦誠的交流使你真的有點喜歡這個『小月』了,對嗎?否則你為什麼主動提出見面的要求?」

「胡說八道!這些完全是你的主觀想像!」姜山有些控制不住情緒。

我不理睬他的抗議,繼續講下去:「很容易想像你和章堅見面後你的心情,難堪,憤怒?你當即提出結束這種交往,可是不知是出於什麼原因,這個要求卻被章堅拒絕了,也許他不想失去你這個唯一了解他心聲的朋友,也許是長期的性別錯亂使他對你已經產生了超出友誼之外的感情?但是有一點是可以肯定的,你已經再也不能保持以前的心態和他相處了,你覺得這是欺騙,甚至感到噁心。這種感覺使你以後在打遊戲的時候,看到使用女性賬號的男生,就會把他一腳踢出,對嗎?」

「誰會相信你的鬼話?我和章堅一直是好朋友,如果我那麼討厭他,我還會經常幫他做實驗嗎?」姜山一邊說,一邊看著郭婷婷和李冬,希望獲得他們的支持。

「那是因為章堅要挾你,你無法擺脫!」我把聊天記錄翻到最後一頁,「這裡『小月』說的清清楚楚:『如果你以後不理我,我就把以前的聊天記錄全部在網上公開!』。這個威脅很有效,是嗎?你在現實生活中是個很驕傲,很好面子的人,你無法忍受讓別人知道你曾和一個男人說出那麼多令人臉紅心熱的情話!」

姜山警覺到自己正一步步地跟著我的節奏在走,不再正面接觸我的話題,只是冷笑著說:「我不知道你講了這麼多不著邊際的話,究竟想說明什麼?」

「是你毒殺了段明!」我提高聲調,死死盯住他的眼睛,「而且你毒殺段明的唯一目的,就是為了設計一個陷害章堅的局!因為你無法忍受章堅的糾纏,在這一點上,我也許應該理解你——以章堅的性格,哪怕只和他呆上一天我都會受不了。」

「荒謬。」姜山毫不畏懼的看著我,「如果我只是為了擺脫章堅的糾纏,直接把他毒死不是更簡單嗎?我看你是偵探小說讀得太多了吧。」

「這就是你自作聰明的地方。如果章堅死了,你和他之間這種不尋常的關係使你必然會被警方納入調查範圍,你不敢冒這個險。而章堅無意中說的一句話,使你想到了投毒嫁禍的方法。段明死了,你和他沒有任何瓜葛,誰也不會懷疑到你,而同時,所有的人證,物證又全部指向章堅。這個計策簡直可以說是萬無一失,只可惜,從一開始,你就把章堅說的話聽錯了。」說到這裡,我翻出那份資料,推到姜山面前,「你自己看看吧,章堅說的是『烴化物質』,你聽成了『氰化物質』。於是你在幫章堅做實驗的過程中伺機偷取了氰化鉀,為了造成明顯的非實驗減量,你偷取的氰化鉀遠遠大於正常所需的致死量。這些本來都是你刻意製造的陷害章堅的罪證,可笑的是,一字之差,現在反過來倒成了證明章堅無罪的證據!」

姜山針鋒相對地冷笑著:「那天在我屋裡,說章堅投毒鐵證如山的是你們,現在說他無罪的也是你們,我看你們才可笑!」

「這正是你可惡的地方!那天我們都陷進了你布下的局裡。章堅知道段明死於毒殺後,馬上意識到自己會被懷疑。他把你當成唯一可以信賴和傾訴的人,所以立刻就去找你商量。你等我們找過來之後,讓章堅躲在陽台上,然後誘導出屋裡的那段對話,利用章堅脆弱的心理把他一步步地逼向絕境,最終造成他墜樓身亡。」我回想起當時的那幕情景,不禁憤怒地捏緊了拳頭。

「指紋和作案時間的判斷呢?」姜山反擊道,「這些不是你們找來的證據嗎?」

「我會幫你解釋的。」我轉過頭來,問郭婷婷:「最近你每天早上都會去西操,是嗎?」

突然聽到這個問題,郭婷婷一副手足無措的樣子,猶豫了老半天,才吞吞吐吐地回答:「是……」

看著她那為難的表情,我還真有些於心不忍,但又不得不繼續問下去:「你並不是愛鍛煉的人,你去西操幹什麼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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