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75節:腐爛的氣味

顧小北低下頭看著我,他問我,他說你還玩兒嗎?我說估計還要晚一些才走。他說,那你等等我成嗎?我送了她再過來。我望著他,也不知道該點頭還是搖頭,他說,我想和你說會兒話。我點了點頭,心裡空蕩蕩的,也不知道說什麼好。

他們仨走了之後我們幾個還是繼續喝酒,周圍的音樂很吵,每個人說話都跟吵架一樣吼來吼去。我不知道是什麼時候開始習慣這種高分貝的地方的,我覺得特安全,在如同海潮一樣的嘈雜聲里,你的憂傷,難過,仇恨,感情,別人全部看不見,聽不見。

聞婧在那兒擠兌白松,聞婧說,你丫在那兒牛B什麼啊,就讓小茉莉這麼一個人回去,你丫回去肯定跪搓衣板兒,沒跑!裝什麼大頭蒜啊,我說你還是追去吧你。

白松說,滾你大爺的聞婧,再怎麼說我也比你們強啊。

我走過去照白松腦袋上推了一巴掌,我說喝高了吧你,怎麼突然逮誰都說比他牛B啊,以前怎麼不見你這麼能耐啊?

白松看都不看我一眼,腦袋仰躺在沙發靠背上,揮舞著手裡的酒杯說,我就是比你們倆牛B。聞婧你牛B?你牛B你怎麼讓陸敘那小子甩了屁都不放一個,只知道跟北京哭。我就知道白松會越說越離譜,我剛想制止他,得,說到我身上來了。白松指著我鼻子說,還有你,林嵐,你牛B,你牛B怎麼對待顧小北不像對待我似的絕情呢?顧小北都有了新女人了你丫還念念不忘的!你牛B怎麼被姚姍姍扇了兩巴掌就扇上海去了呢?這會兒又帶著鋪蓋捲兒回來?你牛B,你牛B你怎麼不像姚姍姍似的幫顧小北生個兒子呢……

白松你大爺!聞婧站起來一匝紅酒就潑過去了,跟我當初潑姚姍姍一樣。微微也站起來,拿一沙發墊子朝丫砸過去。白松突然清醒了,坐直了,一句話也不敢再說。陸敘也站起來,望著我。

周圍突然變得很安靜,沒有人說話。音樂還是一樣的嘈雜,可是我覺得特安靜,就像站在空曠的荒野上一樣。我就坐在白松旁邊,聞婧那一匝酒有一部分也潑到了我身上。聞婧坐在我旁邊,拿著紙巾幫我擦。那些紅酒沿著我的額頭流下來,流過我的眼睛,我的鼻子,流到我的嘴裡。我估計這紅酒變質了,不然怎麼這麼苦澀呢?

我拿過聞婧的紙巾,拂開她的手,我說,白松,剛你最後那句說什麼?

聞婧說,他喝高了,你別理他,來,我幫你擦擦。

滾你大爺的聞婧!還有你,微微,你們都知道的對吧?就我一人是傻B!朋友,我交了多好的一幫子朋友啊,我他媽真高興啊!

聞婧伸過手來拉我,她小聲地說你先坐下吧。我一把把她甩開,我說坐什麼坐啊,我他媽站著精神。說完之後一行眼淚從我臉上流了下來,其中有一大顆滴到了那匝紅酒里。說實話,我心裡很酸楚,比什麼時候都酸楚。我從來沒想過顧小北和姚姍姍是這種關係。儘管我可以很平靜地接受火柴她們的職業,儘管我心裡從來就覺得處女不處女無關緊要。可是這事發生在顧小北身上我還是覺得特別難受。

我記得在我們感情最好的時候,我和顧小北出去旅遊,有次只有一間房了,我睡在床上,顧小北窩在沙發上。我看著他那麼大一個人蜷在那兒覺得不忍心,就叫他到床上來。他抱著被子走過來,站在床前,跟個孩子似的說,要不要在中間放碗水。

一直到現在我還記得當時顧小北的表情,特別乾淨,我是在他的笑容里睡過去的。第二天早上醒來我睡在他的手臂上,他的眉毛眼睛在我面前特別清楚。當時我覺得很幸福。是一種乾淨的清澈的幸福。

可是現在白松告訴我姚姍姍幫顧小北生了個兒子!兒子!

我終於坐下來了,我想起我另外一寫書的朋友說的一句話,特樸實,可是特讓人心酸,她說我站得太久了終於累了。我現在才體會到那種感覺。我坐下來的時候就覺得心裡空了,跟賊洗過似的。

我說,白松,你告訴我實話,他們倆到底怎麼回事兒?我說完之後都驚訝於自己的口氣,這麼平靜,好像一個活了幾百歲的人在追憶曾經的年華一樣,帶著頹敗和腐爛的氣味,這讓我覺得厭惡。

白松望著我,眼神挺難過的,我想他現在完全清醒了。聞婧坐在我旁邊,一直握著我的手,我覺得丫有病,我都沒哭她倒哭了,微微和火柴都低著頭沒說話。我望著陸敘,陸敘一雙眼睛紅紅的,我知道他肯定也喝醉了,不然眼睛為什麼這麼紅呢?孫子,有本事喝沒本事扛著!

我說白松你說吧,我沒事兒。白松望了望微微,微微過了半晌點了下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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