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2

和當妓女出身的梅娘相比,陳掌柜自然不能免俗地尊重阿雄,並且恪守著不讓阿雄有孩子的許諾,嚴格地算計著做愛的日期。對前兩項條件,陳掌柜基本做到了,既沒打罵過阿雄,也做好了隨時讓她回家的準備,但讓他奇怪的是,阿雄從未提出過回家的要求,有時陳掌柜鼓動她回一趟家,阿雄也不回去。阿雄給陳掌柜帶來無數個謎,阿雄不肯回家是這無數個謎之一。第三項條件,陳掌柜始終擔心保證不了,阿雄的無數個謎中還包括一個謎,那就是阿雄毫無節制、近乎瘋狂的性要求。阿雄在陳掌柜身上好像得到了一次又一次徹骨透心的滿足,阿雄在更深人靜的深夜的叫喚聲不僅讓陳掌柜害怕,連蟋蟀房正在起勁叫喚的蟋蟀也好像受到了騷擾似的緘口了。陳府大院的一些家丁仆佣總是因這聲音而久久失眠,更有男家丁,如蟀夫焦大者在阿雄歇斯底里而淫蕩無比的叫喚中自我鼓搗起來。而那時候,大太太許氏若恰好沒有沉睡,便會坐起來,捻著佛珠,喃喃念著,阿彌陀佛……

阿雄始料不及的是,正是床上的瘋狂滿足讓她漸漸喜歡上陳掌柜了。對陳掌柜小心翼翼地算著安全期非常反感,為陳掌柜生個孩子的願望像雨後的蘑菇一樣瘋長成型,而且阿雄根本就沒想過改弦易轍,另覓高枝。當初沒有這想法是因為絕望,現在依然沒這念頭是因為她已經離不開陳掌柜了,所以阿雄根本就不管「安全」不「安全」,只要一有機會她便會支走豆兒,拉下布幔,和陳掌柜摟成一團。

「我要給你生個兒子。」阿雄說。

「不能。萬萬不能啊。我已經答應過你父母,不讓你有孩子。」陳掌柜說。

「我早就是你的人了,為什麼不能給你生孩子?」

「我漸漸老了,你是大戶人家的千金,終會有自己真正的歸宿。」陳掌柜說。

「你就是我的歸宿,這已經是板上釘釘的事了。」阿雄說。

「唉,不可理喻,不可理喻。」

陳掌柜感慨唏噓。

另一次,阿雄問:「你是喜歡蟋蟀還是喜歡我?」

陳掌柜說:「喜歡你也喜歡蟋蟀。」

阿雄繼續問:「到底是我重要還是蟋蟀重要?」

陳掌柜說:「你重要蟋蟀也重要。」

阿雄覺得自己問得含混不清,思忖片刻,再問道:「是蟋蟀更重要還是我更重要?」

陳掌柜說:「蟋蟀更重要,你也更重要。」

阿雄覺得依然沒問明白,便換了一種說法:

「假如蟋蟀和我,只准你選擇其一,你是選擇蟋蟀,還是選擇我?」

陳掌柜說:「兩個都選擇。」

阿雄還在尋根刨底:「只准選擇一個,你選擇誰?」

陳掌柜想了想,說:「那就……選擇你吧!」

雖然有些牽強,阿雄卻還以為這是老掌柜的一句真言,過後她依然沒有明白她其實一直生活在一種暗示之中。這種暗示其實既不神秘,也不複雜,簡單明確,但卻令人無法逃遁。若干天之後,阿雄依然納悶,明顯的謊言,她卻當作真理。這究竟是為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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