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二十五章

看望江廣金時,李響不在家,妹夫白志飛倒專程從電廠趕回來了。

李新便問白志飛:「響響這陣子在忙什麼?是不是故意躲著不見我呀?」

白志飛說:「不是,不是,她的證券公司剛開業,正忙著走街串巷四處收國庫券,還替南方機器廠發債券,幫大發公司搞改制,連我都難得見她一面。」

李新這才知道證券公司開業了,怔了一下說:「她的證券公司開業為什麼不通知我一下,也讓我盡點心意嘛!」

白志飛說:「可能……可能是怕你太忙吧?!聽說王市長和李省長老和你談項目?是不是?」

李新點點頭:「華商可能真要在平海投資了。」

白志飛高興地說:「那好,那好,我和響響也希望你們能在平海投資。」

李新知道李響和白志飛關係不太好,自己也不太喜歡這個老往她身邊湊的白志飛,便沒就投資的話題和白志飛談下去,隨便在李響房裡看了起來,還對白志飛感嘆說:「人生真像一場夢啊,你們這間房子,我小時候住過,和我媽媽在一起。我媽媽很美麗,去世時才27歲。」

白志飛馬上從抽屜里拿出一個裝相片的鏡子,討好地遞給李新。

鏡子里李新年輕而美麗的母親在微笑……

李新看著,看著,眼淚滾落下來,哽咽著問:「是李響收起來的嗎?」

白志飛點點頭:「是的,過去一直掛在這面牆上的。」

李新又問:「是我來平海後才收起來的嗎?」

白志飛說:「好像是吧?可能是怕你看見傷心。」

李新嘆了口氣:「我真不知道她心裡想的啥……」

白志飛小心地說:「姐姐,響響心裡想的啥你該有數嘛!這麼多年了,響響心裡太苦呀。姐姐,你是知道的,你們欠李響的太多了。誰人沒有父母?李響就沒有。她出生時,母親去世了,父親又走了,她只知道有個二約翰……」

李新默默地聽著,盯著白志飛看。

白志飛又說:「39年里,響響可以說沒過過一天好日子。結婚後,連我也跟著她一起倒霉,因為有你們這種海外關係,我入黨晚了兩年,提干晚了一年。」

李新問:「這麼說,你一直在抱怨響響?」

白志飛說:「我倒沒抱怨,只是想問你一句:難道你們不該給一些補償嗎?」

李新明確說:「父親和我說過,要給你們一些補償的。」

白志飛馬上說:「你們華商不是已經決定要在平海投資嗎?能不能把投資交給我們來負責?也給我們一個機會嘛!」

李新怔了一下,問:「這是響響的意思嗎?」

白志飛含蓄地說:「響響是個要強的人,有這意思也不會明說。」

李新便決定和李響好好談談,臨走時,對白志飛說:「你告訴李響,叫她到花園飯店找我一下,我要和她單獨談談。」

李響當晚來了,不巧的是,李新正在指揮大洋彼岸那場兼并戰的最後決戰。李響一進門就看到,李新用肩膀和頭夾著電話,穿著睡衣在總統套房的客廳裡邊走邊說:「……詹姆斯,既然SPP已經跌破了十元,我們全面進場的時候就到了。全部買進,尼克和DTD公司拋多少,我們吃多少,給我一路吃到原來三十元的價位上去。另外,DTD的股票現在不是在最高位上嗎?把我們手上最後五十萬股全賣給他!給尼克和DTD一個教訓……」

見李響進來,李新親昵地摟住李響,一起在大沙發上坐下,可手上的電話仍在打:「詹姆斯先生,別忘了我們既要拯救SPP公司,也要進入SPP決策層!……資金如果不夠,再賣出一部分遠東鋼鐵合約,決不退卻,一定要讓DTD和殺手尼克輸!」

放下電話,李新一臉欣喜,對李響說:「響響,也許幾天以後,華商集團麾下又會多出一家SPP公司!」

李響笑道:「姐姐,我真欣賞你的敬業精神,——在世界的任何一個地方,都忘不了你們的股票和期貨合同。看來,有這種精神的人就應該擁有這個世界……」

李新問:「響響,你是在讚揚我,還是在挖苦我?」

李響說:「當然是讚揚。」

李新說:「好吧,我就把它當做讚揚」,繼而又說,「響響,你不知道,父親病倒後,我的擔子有多重?!SPP這一仗我們華商集團是非打不可的。因為SPP是華資控股公司,一直和我們合作得挺好,我們不能讓DTD和華爾街的殺手們搞垮它。當然,我們也尋求擴張,趁機進入SPP決策層。這是一場很兇險的戰爭,一步走錯就會全盤皆輸呀……」

李響來了精神:「哦?我對這場戰爭的技術性問題倒有興趣。」

李新說:「算了吧,你們中國的證券公司還遠沒到需要討論這種技術性問題的時候,你們根本沒有真正意義上的證券市場……」

李響說:「可以後會有,中國的國庫券市場已經開放了……」

李新說:「那我們日後再談吧!」

李響苦笑說:「姐姐,你心裡根本沒把我這證券公司當回事。」

李新摟住李響的肩頭:「響響,我很把你當回事,才找你來的。我想問你,你願不願意回到父親身邊,參與華商集團的事業?現在,華商已經決定投資平海的高速公路,大陸方面的事情要有人負責,美國舊金山總部也要有人負責……」

李響搖搖頭:「姐姐,我沒有這個興趣。」

李新說:「今天我見了白志飛,他告訴我,你好像有這個興趣!」

李響淡然一笑:「那是他有興趣而不是我有興趣,他代表不了我。」

李新嘆了口氣:「響響,你還是再想想吧。SPP公司就是因為繼承人問題引起了混亂,才給了DTD可趁之機,以致於在華爾街股市上掀起一場大波。我們華商也將會遇到這個問題,華資公司的家族性質決定了這個問題是不可避免的……」

李響又搖頭:「姐姐,說真的,我從沒想過這個家族公司和我有什麼關係。」

李新問:「如果華商面臨SPP的處境,你也會袖手旁觀嗎?!」

李響沒有正面回答,只說:「在美華裔企業的家族色彩和美國現代商業社會的氣息是完全不相容的,以血緣關係選擇接班人的時代應該過去了。姐姐,我建議你們注意一下通用電氣公司挑選接班人的經驗。通用公司老總裁瓊斯——雷金納德·瓊斯,曾經花了幾年的時間,經過長期、深入細緻的過程培養了一批接班人,這些人後來都做了美國大公司的總裁……」

李新怔住了:「響響,沒想到,你知道的還真多!怪不得王市長會提名讓你做平海第一家證券公司的總經理哩。」

李響說:「所以,姐姐,我的事業在大陸,我的興趣和希望都在我們國家的金融證券事業上。這個事業現在雖說剛剛起步,可未來的前景並不差,說不定有一天我就會代表平海哪家企業到華爾街去推銷中國的股票、債券哩……」

李新仍不放棄最後的努力,又說:「響響,你知道不知道?如果你這樣選擇,我們兩個混血弟弟中的一個就會在不久的將來成為華商集團的新總裁。」

李響說:「如果他們真比你強,能把華商搞得更好,你就該讓他們上來嘛!」

李新很不高興,離開平海前,再沒和李響談這個話題。

李響雖說不願入盟華商集團,可對華商在平海的投資卻自始至終是支持的。為此,還給睡在病床上的父親打過一個電話,促使華商集團董事會破例在醫院裡開了會,決定以設備和資金兩種形式參與規劃中的省平高速公路建設。

父親清醒時說,這是他對平海故鄉的一點心意,也算是對李響的一點心意吧。

投資意向書籤下來後,王晉源副市長十分高興,一再對李新表示說:我們省府和市府是負責任的,既不會浪費本省本市人民的血汗錢,也決不會浪費你們的投資。中國大陸上發生的所謂交學費這類事,在我們這條高速公路上決不會出現。另外,這條高速公路建成後,省府將儘力促成其股票到香港或者美國上市……

然而,中國大陸的事實難預料,李新再也沒想到,就在她離開平海前幾天,高速公路的事就起了變化。鑒於通貨膨脹壓力較大,國家壓縮基建投資規模,決定高速公路項目緩一步上馬,根據鐵道部門的意見先集中精力修建青平鐵路。他們簽下來的意向書僅僅是意向書。

不過,常務副省長李書森倒給李新留下了深刻的印象,這個中共高官照樣到平海的房村來看試驗段的情況,當著她和史密斯的面指示說,一時不上,並不是說以後不上;這條高速公路的籌備不能停止;這一公里試驗段的試驗工作照常進行;其它籌資工作也照常進行。還是那個原則:不宣傳,不聲張,只做不說……

李新既驚訝又感慨,對李書森說:「李省長,你們真有氣魄!」

李書森苦笑著說:「……不這樣干又怎麼辦呢?封閉的馬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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