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三十九章

吳明雄這才說:「老省長,我的話說完了,您指示吧。」

老省長開口說話前,長長嘆了口氣:「吳明雄啊吳明雄,你讓我怎麼說你呢?你說的這些情況,我難道就不知道嘍?我難道不清楚陳忠陽是個什麼人嘍?可我的同志,要明白,現在的情況是很複雜的嘛,你說的個別人就是要把事情鬧大嘛,而且你們確有把柄讓人家抓住了嘛!你吳明雄替省委設想一下,假如鬧到中央,鬧到全國,官司打得驚天動地,省委怎麼辦呀?你平川又怎麼辦呀?你吳明雄還要不要做事嘍?路和水還搞不搞下去呀?所以,我的同志,你要冷靜一些,要保持清醒的頭腦,要從大局考慮問題,要緊緊抓住經濟建設這個中心不放鬆。這都不是我的話,這是錢向輝同志的原話。錢向輝同志要我老頭子代表他,代表省委和你好好談談,這你心裡該有數了吧?!」

吳明雄不做聲。

老省長又說:「至於陳忠陽同志,他的年齡已到線了,好像還差三四個月吧?這次下來,也算是正常離退嘛。就算沒這樁事情,你吳明雄也留不了他一年半載了,是不是嘍?所以,我和忠陽同志一談,他馬上想通了嘛。當然了,也提了兩個條件。吳明雄,你猜猜看,是哪兩個條件嘍?」

吳明雄不想猜,也沒興緻猜。

老省長便說:「忠陽同志提出,第一,下來後,市委副書記不做了,水利工程總指揮照樣干,直到兩年後工程完工,他對大漠河有感情呀。第二,和肖道清手拉手同時離開市委常委會,這是要為你創造一個更容易幹事的環境嘍。」

吳明雄真感動,訥訥道:「這些話,老陳當著我的面從沒提起過。」

老省長在電話里呵呵笑了:「所以,我一直說嘛,忠陽同志大事不糊塗嘛。忠陽同志這兩條要求,按說也不過分嘍,是合情合理的嘍。但是,肖道清畢竟還是年輕人嘛,還是要教育引導嘍,所以,錢向輝書記和省委的意見是忠陽同志退二線後繼續做工程總指揮,這可是你吳明雄求之不得的,是不是嘍?肖道清這個同志呢,還是擺在平川再看一看吧,如果他仍然拒不服從常委會的分工,省委再考慮下一步的組織措施。」

吳明雄鬱郁地說:「老省長,那這麼說,人家還真鬧出名堂來了?是不是謝學東書記又為我們肖書記說了話,做了工作呀?」

老省長認真地說:「你這回可是錯怪謝學東嘍!我告訴你,吳明雄,在這回討論你們平川問題的省委常委會上,小謝可真沒為肖道清講什麼話哩!小謝對肖道清的所作所為十分惱火,把肖道清叫去狠狠批評了一通,還聲明了,你肖道清不要打著我的牌子四處亂跑,我任何時候都不主張你把平川的事往外捅。你要到北京去儘管去,這與我沒任何關係。我和小謝交換意見,談平川工作時,小謝也極力想撇清自己和肖道清的來往,還主動說,讓肖道清去分管計畫生育和黨群就挺好嘛,這工作很適合他這種政策性較強的同志去做嘛,吳明雄當初為啥要他去管政法、管紀檢呢?給了他鬧事的條件嘛。你聽聽,這話是什麼意思嘍?」

這讓吳明雄感到挺意外的:「謝學東書記為啥不幫肖道清了?」

老省長說:「道理很簡單嘍,這個年輕人利令智昏了嘛,連尊重上級省委這一條都忘了,動不動就要上中央,好像他是中央的直管幹部,這誰還敢沾他的邊嘍!小謝又不傻嘍!更何況小謝心裡也清楚,誰在做事,誰在生事嘛!」

吳明雄問:「肖道清若是仍不同意常委會的分工呢?」

老省長意味深長地說:「只怕他不敢嘍!省委這幾天要找他談話,估計就是小謝代表省委、代表錢向輝和他談,不會再在謝家談嘍,組織部的同志要到場,恐怕談得不會太輕鬆嘍!」

吳明雄這才欣慰地說:「看來省委啥都有數。」

老省長說:「是嘍,忠陽同志雖說提前幾個月下來了,做了點犧牲,但是非問題省委分得很清楚嘍。再告訴你一個信息吧,你們報上來的市委常委班子的調整方案,現在補上忠陽同志離休這一條,省委破例提前批了。錢向輝也明確表態了,說:『平川現在的大好局面來之不易呀,我們大家都要珍惜、愛護,當斷則斷,不能遲疑誤事。』」

這又是一個意外。

吳明雄沉吟了一下說:「這麼說來,平川更容易幹事的局面還是形成了。肖道清走不走倒也無所謂了,他真能把平川地區1000萬人的計畫生育工作抓好,也算為平川的事業盡一分力了吧!」

老省長說:「現在,我老頭子把什麼話都說清楚了,吳明雄啊,你還要不要辭職了?」

吳明雄笑道:「老省長,我啥時說要辭職了?!」老省長也笑道:「好嘍,好嘍,又放賴嘍。」五十八省委對平川市委班子的調整真正體現了省委書記錢向輝「當斷則斷」的指示精神,從組織部門考查評議到最後省委常委會上拍板敲定,只用了半個月的時間,這在本省歷史上是少有的。原市委副書記陳忠陽提前三個月零八天退二線。原市委組織部長孫金原接過陳忠陽分管的工作,出任市委副書記。常務副市長曹務平兼任市委副書記。原市委宣傳部長改任組織部長。大漠縣委書記劉金萍進入常委班子,任宣傳部長。平川地區首屈一指的大縣民郊縣縣委書記程謂奇也進了常委班子。

接下來,平川市委為陳忠陽召開了歡送會,全體新老常委無一缺席。

歡送會開始前,肖道清端著茶杯湊到吳明雄身邊坐下了,表情倒還自然,主動搭訕著和吳明雄說:「吳書記,有些事,恐怕有些誤會,比如說於大敬告狀的事,根本與我無關,是腐敗分子王平挑起來的,我當時不太了解情況,表態輕率了點,基於一時義憤,火氣也大了點。這次省委領導同志批評我,我是口服心服的。不過,吳書記,這確是誤會,我再怎麼說,也還是平川市委負責人之一嘛,咋著也不會在這種事上推波助瀾嘛!」

吳明雄揮揮手,平淡地說:「誤會就讓它過去吧,老陳已經下來了,王平這個腐敗分子也鬧到監獄裡去了,於大敬已撤職了,我們就不談這件事了,好不好?你呢,也不要誤會了,我和同志們讓你分管計畫生育和黨群工作,也是常委之間的正常分工。計畫生育這擔子也不輕嘛,天下第一難嘛,是要有像你這樣得力的同志抓嘛。肖書記,你說是不是?」

肖道清臉紅了一下,說:「是的,是的,計畫生育是我們的基本國策,這個工作我一定會全力抓好,請您和常委會的同志們都放心……」

肖道清似乎還想和吳明雄說什麼,這時,陳忠陽進了門,吳明雄甩開肖道清,迎上去和陳忠陽握手。

握著陳忠陽的手,吳明雄說:「老陳呀,你今天可又是姍姍來遲呀。」

陳忠陽已看到了肖道清,便話裡有話地說:「有人來得早,我當然要晚點來嘍!這種人的臉,我能少看一分鐘都好!」

肖道清本來還想去和陳忠陽握手,甚至已在座位上欠起了身,一聽這話,又沒趣地坐下了,後來想到陳忠陽是個炮筒子,怕在這種場合挨罵受辱,就悄悄地退了場。

肖道清走後,歡送會上洋溢起無比熱烈的氣氛。

市長束華如拿了一瓶據說是珍藏了15年的茅台酒來,倒在茶杯里,請陳忠陽和大家喝。

吳明雄喝過酒,指點著束華如笑道:「大家做證明哦,今天可是市長大人帶頭違紀了。中午不許喝酒,他提議定的,他又自己違反,是不是要罰呀。」

大家都說要罰,再罰市長捐出一瓶茅台晚上喝。

在會上,陳忠陽落淚了,說:「你們真是,送啥呀?我又不是真走,市委副書記不做了,可明年我還要上大漠河去干我的總指揮,我跟老吳和省委都說好的。你們這幫年輕人是不是不想要我這個老東西了?!」

吳明雄一怔,有些失態地一把摟住陳忠陽,動情地說:「老陳,這是什麼話!沒你這老龍王,我們平川問誰去要大澤湖水呀?!咱這工程還得干兩年哩!」

陳忠陽這才拍著吳明雄的肩頭,無所顧忌地感嘆說:「老的下了,個別不做事的人到旁邊稍息去了,又一幫朝氣蓬勃的年輕人上來了,多好呀,省委有魄力,有遠見呀!這就是主席當年說的,壞事變好事了。我陳忠陽雖說犯了錯誤,也還算有點小功勞了。」

繼而,陳忠陽又對劉金萍、程謂奇這兩個新常委和新兼任副書記的曹務平說:「在你們面前,我就賣次老吧!你們一定記住了,我們老同志手上的事業總要交給你們年輕人的;你們一定要盡心呀,千萬不要像有的人那樣,光打自己的小算盤;千萬要以咱平川的事業為重呀!」

三個年輕同志都說:「老書記,我們記住了,您想交待啥就再交待幾句。」

陳忠陽噙淚笑著搖起了手說:「算了,算了,不說了,不說了。說多了,你們心裡准煩,心想,這老東西,哪來的這麼多廢話呀!個別人就在背後這麼議論過我嘛。」

劉金萍說:「老書記,您可別這麼說,這樣的人,在年輕幹部中終究還是極少數,大多數年輕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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