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十五章 心的呼喚

劉重天在6.23事件上的表現,讓齊全盛十分感動,在關鍵的時候,這位老對手沒有站在一旁看他的熱鬧,更沒有落井下石,而是顧全大局,援之以手,應該說是很有胸懷的。更讓齊全盛感動的是,在陳立仁激烈反對,李士岩態度曖昧的情況下,劉重天仍找到省委書記鄭秉義,讓高雅菊解除了雙規。這是齊全盛專程赴省城彙報6.23事件時,從鄭秉義嘴裡知道的。

高雅菊不了解這些情況,回家後痛哭流涕,依然大罵劉重天,說劉重天搞政治報復。

齊全盛看著淚水滿面,神情憔悴的高雅菊,心裡很不是滋味,責備道:「……哭,哭,現在知道哭了?早幹什麼去了?還有臉罵人家劉重天!你知道么?不是重天找秉義同志為你說話,為你力爭,你不被立案起訴,也得在專案組繼續呆著!重天這次如果真搞了政治報復,鏡州就亂套了,沒準連我都得被省委雙規,市委書記現在可能就是那個趙芬芳了!」

高雅菊大感意外,抹著淚,訥訥道:「這……這怎麼可能……」

齊全盛正色道:「怎麼不可能?重天的黨性,人格,政治道德都是我齊全盛比不了的,都是我要學習的!所以,你一定要端正態度,不要以為解除了雙規,自己就沒問題了!雅菊,你不是沒問題,你確實收了白可樹的戒指,你是靠白可樹他們的內部消息炒股賺了二百萬!紀委對你實行雙規,一點不冤,我齊全盛無話可說!說吧,現在給我說清楚,這都是怎麼回事?」

高雅菊陷入了痛苦的回憶之中,過了好半天才說:「老齊,這……這真是一場噩夢啊!前年年初出國考察,到阿姆斯特丹時,白可樹一幫人非要去著名的考夫曼鑽石公司買鑽戒,我……我買不起啊,就在下面的花園等,一等就是三個多小時,連……連坐船遊覽都耽誤了。白可樹過意不去,硬送了我一個戒指,我推辭不過,挑……挑了個最小的,以為沒多少錢。」

齊全盛白了高雅菊一眼:「沒多少錢?將近五千人民幣,快夠立案起訴的了!」

高雅菊仍不服氣,辯解道:「可這……這也是朋友之間的私人交往嘛……」

齊全盛敲敲桌子:「雅菊,你看看你,又忘了自己的身份了?我不做這個市委書記,白可樹會成為你的朋友,和你進行這種私人交往嗎?我告訴你,白可樹這個人問題很嚴重,是要殺頭的!」緩和了一下口氣,「炒股又是怎麼回事?小艷牽扯進去沒有?你都是怎麼炒的啊?」

高雅菊說:「炒股和小艷無關,是白可樹在那次出國考察時向我建議的,說我既然退休了,炒炒股是政策允許的。戒指的事給我刺激挺大,我就動心了,想從股市上賺點風險利潤。白可樹挺熱心,回國後從金字塔集團金總那裡弄了一筆錢,讓我做股本,我怕給你惹麻煩,堅決沒要。白可樹就介紹了藍天集團下屬投資公司的一位劉總給我,特別交代我,要我跟著劉總做,說劉總是行家,對股票的判斷都不會錯。果不其然,劉總做得都對,他讓我買我就買,讓我賣我就賣,就這樣一來二去賺了二百萬。這又錯在哪裡了?我這真是賺的風險利潤啊!」

齊全盛氣道:「你還好意思說是風險利潤?你們的風險全讓藍天集團擔了,藍天集團要破產了,前幾天藍天員工還鬧了一齣子!你說的那位投資公司的劉總和他的兩個副總十天前已經被批捕了!」想了想,做出了決定,「雅菊,這二百萬要主動退給國家,就到重天同志那裡去退,為其他人帶個頭!共產黨人生不帶來死不帶走,我們要這麼多錢幹什麼?用得完嗎!」

高雅菊遲疑了一下,還是點了頭:「好吧,老齊,我聽你的!」繼而,問起了女兒的事,「小艷現在情況怎麼樣?問題嚴重嗎?批捕了沒有?如果白可樹有殺頭之罪,那咱小艷……」

齊全盛這才想起了齊小艷那封信,這幾天真忙糊塗了,又是上省城彙報,又是到藍天集團開會,為下一次常委會做準備,還有國際服裝節一攤子事,竟沒想起來看那封要命的信!

高雅菊見齊全盛突然發起了呆,擔心地問:「是不是小艷已……已經批捕了?」

齊全盛回過了神,搖搖頭:「哦,沒有,一直到現在還沒音訊!」說著,要出門。

高雅菊驚異地問:「哎,老齊,這麼晚了,你……你還要去哪裡啊?」

齊全盛頭都沒回,悶悶道:「去趟辦公室,取封信!」

高雅菊追上去說:「不能打個電話讓李其昌去取嗎?」

齊全盛這才回過頭,輕輕說了句:「可能……可能是小艷寫給我的信!」

高雅菊明白了,沒再多問什麼,目送著齊全盛出了門。

儘管在意料之中,小艷這封信的內容還是讓齊全盛大吃一驚。

齊小艷要求齊全盛支持藍天集團進入破產程序,支持趙芬芳按改革的思路辦事,不要計較趙芬芳作為女人的那些小毛病,更不要在這種時候做趙芬芳的反對派,說趙芬芳在中央高層有路子,誰也擋不住她的上升。齊小艷還要齊全盛死死咬住老對手劉重天,讓劉重天到他該去的地方去,還鏡州一個永久的平靜。信中透露說,劉重天目前處境非常不妙,早就渴望和他停戰了,而他卻不能也不應該就此停戰,政治鬥爭不能這麼善良,歷史錯誤也只能再犯一次了。在信的結尾,齊小艷再次重申,這不但關係到鏡州未來的政局,也關係到她的生死存亡。信紙的空白處,還有個「又及」:「這不是我個人的意見,也是保護我的一幫朋友們的意見。」

齊全盛陷入了深思:朋友們?保護齊小艷的這幫「朋友們」到底是些什麼人?只能是在信中借小艷的嘴提出要求的某個利益集團!如果劉重天分析得不錯,這個利益集團只能是金字塔。只有金字塔集團的金啟明最怕劉重天揪住藍天集團的案子不放手,也正是金字塔集團的這位金啟明先生最需要藍天集團進入破產程序。怪不得他讓吉向東的調查沒有結果,如果齊小艷在金啟明手上,被金字塔集團的「朋友們」控制著,怎麼會有結果呢?吉向東和白可樹、和金啟明的關係他不是不知道,當初提吉向東做市公安局副局長時,不是別人,正是白可樹分別跑到他和趙芬芳家裡做工作,是趙芬芳在市委常委會上提了吉向東的名,他才投了贊成票。

這時,高雅菊憂心忡忡地說話了:「老齊,小艷信上可是說了,關係到她的生死存亡哩!」

齊全盛長長吁了口氣:「這話,小艷在上封信里也說了。」

高雅菊有些吃驚:「這事你……你是不是一直沒和劉重天他們說?」

齊全盛反問道:「我怎麼說?說什麼?小艷在哪裡都還不知道!」

高雅菊想了想:「不說也好,反正小艷落到專案組手上也沒什麼好結果。」

齊全盛搖搖頭:「我看她在這幫所謂朋友手上更被動,她的生命沒保障,我也受牽制。」

高雅菊又把那封信看了看,試探著問:「那麼,老齊,小艷信上的要求可以考慮嗎?」

齊全盛手一揮,勃然大怒道:「根本不能考慮!不能!我看齊小艷這幫所謂的朋友是瘋了,搞政治訛詐搞到我頭上來了!老子就是拼著不要這個敗類女兒,也不能誣陷好人,更不能出賣國家和人民的利益!經過這場驚心動魄的政治風波,有一點我算弄明白了,那就是:在我們中國目前這種特有的國情條件下,真要做個無愧於人民,無愧於國家,無愧於自己政治良知的好乾部實在是太難了!重天這個同志這麼公道正派,清清白白,竟也挨了許多明槍暗箭!如果真讓這樣的好同志倒下了,我看我們這個黨,我們這個國家也要倒下了,天理不容啊!」

高雅菊一把拉住齊全盛:「老齊,你別這麼衝動,還是冷靜一點兒,女兒畢竟是我們的女兒,怎麼能不要呢?不行的話,就……就把這封信交給劉重天,讓他安排人手好好去查吧!」

齊全盛心緒十分煩躁:「別說了,你讓我再好好想想吧,我……我會有辦法的!」

次日早上,照例到軍事禁區內的獨秀峰爬山時,齊全盛十分感慨,在綿延崎嶇的山道上和李其昌說:「……這人哪,總有局限性啊,不管他職位多高,官當得多大,我看局限性都免不了。每當矛盾出現時,往往會站在自己的立場、自己的角度看問題,不大替別人著想。這一來,矛盾就勢必要激化,要變質,許多事情就會鬧得不可收拾。如果矛盾的雙方再有私心,再有各自的利益要求,問題就更嚴重了,甚至會演變成一場你死我活的同志之間的血戰啊。」

李其昌有點莫名其妙,卻也不好往深處問,隨口應和道:「就是,就是!」

齊全盛在半山腰站住了,看著遠方城區的高樓大廈,問李其昌:「其昌,你說說看,如果七年前重天同志不調離鏡州,如果仍是我和重天同志搭班子,鏡州的情況又會怎麼樣呢?」

李其昌笑道:「齊書記,如果是如果,現實是現實,假設是沒有什麼意義的。」

齊全盛繼續向山上走,邊走邊說:「你這話我不大讚同,我看這種假設也有意義,假設就是一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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