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十章 血案!血案

鷺島國賓館位於南湖中央的鷺島上,省委後門和南湖公園側門各有一座橋通往鷺島。兩座橋上二十四小時有衛兵站崗,平時除了接待中央首長和重要外賓從不對外開放。齊全盛對這座國賓館並不陌生,當年陳百川任省委書記時,他沒少來過。有一次奉命彙報鏡州的城市規劃,還陪著陳百川和國務院一位領導同志在4號樓住了三天。

鷺島的確是個能靜心休息的好地方,湖水清澈,空氣清新,鬧中取靜,位於省城市中心卻又沒有市中心的嘈雜喧鬧。如果鏡州沒發生那麼多煩心事,如果老婆、女兒沒被深深地攪到鏡州這場政治地震中去,他會把鄭秉義和省委的這種安排理解為一種特殊關心。

然而,現實是殘酷的,一場來勢兇猛的政治地震畢竟已經在鏡州發生了,班子里兩個常委出了問題,老婆高雅菊竟也涉嫌受賄二百多萬,女兒又鬧得下落不明,這種特殊關心就有了另一層意思。因此,這次住進鷺島4號樓,齊全盛的感覺和過去大不一樣了,心裡很清楚,自己實際上已被省委變相軟禁,離雙規只有一步之遙了。

好在來時就有了最壞的思想準備,齊全盛倒也在表面上保持住了一個經濟大市市委書記的尊嚴和矜持。在省委辦公廳兩個秘書陪同下吃晚飯時,他破例喝了兩杯紅酒,還笑眯眯地為那兩個秘書要了一瓶五糧液,要李其昌和司機也陪他們喝一些。省委辦公廳的兩位秘書顯然承擔著某種特殊使命,不敢喝,齊全盛便也沒勉強,只讓李其昌喝了兩杯,就草草作罷了。

吃過晚飯,給齊全盛準備藥物時,李其昌才發現:因為來得有些匆忙,齊全盛這陣子一直吃著的中草藥和熬藥的藥罐都沒帶來,提出要和司機一起回鏡州拿一下。齊全盛不悅地數落了李其昌幾句,也就同意了,要李其昌快去快回。省委兩個秘書當時就在面前,並沒表示什麼反對意見,李其昌便叫上司機下樓走了。

李其昌走後沒多久,大雨落了下來,豆大的雨點打得窗子啪啪響。齊全盛不免有些擔心,想打個電話給李其昌,囑咐李其昌和司機路上小心一些。不料,拿起電話才發現,4號樓里的電話全沒開,連那部紅色保密電話都沒開,手機又被李其昌帶走了,心裡不禁一陣悵然。

這時,省委辦公廳兩個秘書敲門進來了,賠著笑臉向齊全盛請示:還有什麼事要他們做?

齊全盛覺得好笑,很想出個難題,讓他們把電話全開了,話到嘴邊還是忍住了。這怪不得他們,不是老對手劉重天抓住鏡州大做文章,他今天不會呆在這裡「休息」。於是,便要他們到服務台找撲克,大家一起打打撲克。兩個小夥子很高興,不但找來了兩副撲克,還叫來了一個女服務員,四人湊成一桌打百分,兩個小夥子一家,齊全盛和女服務員一家。

女服務員是個挺漂亮的小姑娘,人很機靈,也許常陪首長打牌吧,牌打得挺好。第一局,兩個秘書只打到3,他們已打到了A;第二局,兩個秘書連3都沒打過去,他們又打到了A。

齊全盛打趣說:「你們兩個小夥子不要老這麼謙虛嘛,啊?凈讓著我們就沒意思了。」

其中一位秘書討好說:「齊書記,我們這哪是謙虛啊,是您老牌打得好哩!」

齊全盛呵呵笑道:「問題是要認真,幹什麼都要認真!我看呀,你們現在的心思不在打牌上嘛!」說著,放出了一手的梅花,「八個梅花,你們手上都沒有梅花了吧?好,通吃!」

外面的雨下得更大了,夾雜著一陣陣雷鳴電閃。兩個秘書小夥子益發不安了,一邊出牌,一邊議論著:「雨這麼大,高速公路會不會封閉了?」

「是啊,如果高速公路封閉,李秘書他們今夜可能就回不來了。」

「打個電話問問吧,看看高速公路關了沒有?」

……在手機里一問,省城至鏡州高速公路並沒關閉,兩個小夥子才又多少有些安心了。

齊全盛也只好說破了:「你們呀,只管放心打牌,既是休息嘛,就好好休息。我們李其昌同志不會一走了之,不論今夜雨多大,時間多晚,他都會趕回來,絕不會讓你們挨克的。」

果然,是夜十二時三十分,在省城至鏡州高速公路關閉前半小時,李其昌趕回來了。齊全盛在樓上窗前注意到:那輛掛著鏡州001號牌照的奧迪打著雪亮的大燈,在傾盆大雨中衝到4號樓門前,戛然停下,李其昌提著藥罐子和一大包中藥從車裡鑽了出來,衝進了門廳。

片刻,李其昌出現在樓上,見他們還在打牌,便以齊全盛老秘書的身份責備說:「這麼晚了,你們怎麼還和齊書記打撲克啊?快下樓休息吧!齊書記,我去給你放水洗澡!」

齊全盛似乎意會到了什麼,把手中的牌一扔,伸了個懶腰:「好,好,那就洗澡睡覺!」

李其昌到衛生間去放水,省委辦公廳的那兩位秘書和女服務員也告辭走了。

三個不相干的外人一走,李其昌把門一關,激動地道:「齊書記,又出大新聞了……」

齊全盛「噓」了一聲,指了指衛生間,示意李其昌到衛生間去說。

到了衛生間,齊全盛把水龍頭開得很大,這才在「嘩嘩」水聲中問:「怎麼個事?」

李其昌壓抑著內心的激動:「齊書記,你……你想得到嗎?劉重天經濟上出問題了!」

齊全盛一怔,顯然十分意外:「不太可能吧?劉重天怎麼會在經濟上出問題?啊?」

李其昌這才從貼身穿著的襯衣口袋裡掏出了祁宇宙的舉報材料:「齊書記,你自己看吧!劉重天過去那位秘書祁宇宙從監獄裡傳出來的舉報材料,咱市委辦公廳的同志今天下午放到你辦公桌上的,我去辦公室拿葯時發現了,就給你帶來了!」指點著材料,「你看看這裡,祁宇宙在舉報材料上明說了,劉重天受賄案發生時,你親自過問過,很多情況你最清楚!」

齊全盛情不自禁地「哦」了一聲,接過舉報材料看了起來。

材料豐富翔實,把七年前藍天股票受賄案描繪得栩栩如生,連許多細節都沒有錯訛。真想不到祁宇宙的記憶力會這麼好,七年過去了,此人被判刑入獄,身陷囹圄,竟還沒忘記那場不見硝煙的爭戰。齊全盛記得很清楚,在那場爭戰中祁宇宙是堅定地站在劉重天一邊的,藍天公司的行賄者指認時為市長的劉重天收受了四萬股股票,祁宇宙卻把責任一把攬了過來,說是自己打著劉重天的旗號索要的。今天,祁宇宙卻翻供了,在他最需要炮彈的時候,把一發足以將劉重天炸個粉身碎骨的重磅政治炮彈送到他手上來了,他還等什麼?難道還不該奮起反擊嗎!

恰在這時,李其昌把他心裡想的話說了出來:「齊書記,機不可失,時不再來,我看是反擊的時候了!讓劉重天這麼一個大貪官查處您,查處我們鏡州,簡直是天大的笑話!」

確實是天大的笑話:劉重天當年的秘書祁宇宙突然舉報劉重天,而且又是在這種你死我活的關鍵時刻,這也太離奇,太詭秘了,簡直令人難以置信!聯想到祁宇宙入獄後搞保外就醫被他發現阻止了,益發覺得祁宇宙不可能冒險來幫助他。反擊的念頭被本能的政治警覺取代了,齊全盛把舉報材料還給了李其昌,一邊脫衣服準備洗澡,一邊不動聲色地吩咐說:「其昌,你想法了解一下:這個東西是怎麼搞出來的?為什麼一定要送給我呢?啊?」

李其昌急切地道:「這還用問啊?人家祁宇宙覺悟了,現在實事求是了!」

齊全盛下到了寬大的浴缸里,舒舒服服地躺下了,不緊不慢地說:「其昌,這話你不要說,七年前你還在大學讀研究生,根本不知道藍天股票受賄案是怎麼回事,也不知道祁宇宙是個什麼人物!這個祁宇宙本質上不是個好人,四處拉幫結派,在鏡州就沒幹過幾件好事,也只有劉重天容得了他。他會實事求是?還什麼覺悟?算了吧,這種人還是少和他啰嗦。」

李其昌坐到了浴缸的缸沿上:「老爺子,你又糊塗了吧?祁宇宙本質上好不好與你有什麼關係?——與你有關係的只是這份舉報!如果落實了這份舉報,劉重天就得滾出鏡州,就得到大牢里去蹲上十年八年!你老爺子真是的,該出手時為什麼不出手?我都替你著急!」

齊全盛笑了,是發自內心深處的那種笑:「其昌,你急什麼?啊?真是不急皇帝急太監了!還該出手時就出手,我都在這裡休息了,還出什麼手啊?向誰出手啊?你倒說說看!」

李其昌熱烈地道:「老爺子,你要真聽我的,我就建議你拿著這份舉報材料和省委鄭秉義書記,省紀委李士岩同志好好談一談,請教一下他們:劉重天的經濟問題是不是也要查一查呀?反腐敗是不是有個因人而異的問題?如果沒有因人而異的問題,就請他們先查劉重天!」

齊全盛擺擺手:「好了,其昌,你不要說了!你這個建議並不高明,太幼稚了嘛!你不想想:既然我能收到這份舉報材料,秉義同志、士岩同志會收不到嗎?沒準中紀委、中組部都收到了!所以,我們就不要多操心了,這份心該誰操就請誰去好好操吧,我倒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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