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五十七章

深冬的北國,天黑得較早,然而蕭邦卻覺得今天實在太漫長了。

夜幕終於層層罩下。蕭邦從一家修鎖店出來,漫步向孟欣原來所在的小區走去。

小區是新區,門樓很高。夜幕下,「遠方故鄉家園」幾個用燈箱做成的大字正發出耀眼的紅光。

蕭邦猛然一震。

他突然想起靳峰曾給他背過孟欣死前的留言:

床前明月光,疑是地上霜。舉頭望明月,低頭思故鄉。月光在天上,地上有寒霜。明月照大港,故鄉在遠方。

故鄉在遠方?這不正是「遠方故鄉家園」嗎?蕭邦腦子裡電閃,進而分析:明月照大港,意思就是說她留下的秘密在大港。那麼,這兩句串連起來,就是:在大港的遠方故鄉家園。

而這裡正是孟欣的住處。

很可能,孟欣料定靳峰會將她的留言告訴蕭邦,因此暗示蕭邦:她雖然死了,但她留下了很重要的秘密,就在自己的家裡!

但「月光在天上,地上有寒霜」一句,蕭邦想不出來。

先進了屋再說吧。蕭邦打定了主意。

他緊了緊外衣,進了小區,找到了孟欣的房間號。

防盜門緊鎖,而且貼著「大港市公安局港城分局湖南路派出所」字樣的封條。

蕭邦從衣兜里掏出一小瓶液體,輕輕地噴在封條的上半部分。然後,他轉身上了樓梯,側耳傾聽孟欣房間對面屋裡的動靜。

對面的房間沒有動靜。

兩分鐘後,蕭邦輕輕地揭開封條,迅速地掏出一個奇形怪狀的東西,輕輕地捅進鎖孔里。

他只擰了兩下,防盜門就開了。

他又如法炮製,打開了裡面的門。

他一閃身就進去了,並將門輕輕帶死。

屋內一片黑暗,蕭邦拿出微型手電筒,四處照了一下。

屋裡還是老樣子,甚至連卧室的門都沒關。

蕭邦進了卧室,坐在那張寬大的雙人床上。被套仍然很柔軟,蕭邦想起在這裡療傷時孟欣照顧他的情景,感覺竟有些恍若隔世。

連日來的奔忙,他雖然沒有忘記孟欣的死,但當他真正坐在亡人的床上時,才真真切切地感受到那種悲傷。

孟欣是一個複雜的女人,但她的成長經歷,決定了她一生的不幸。

他突然想到,林海若的成長經歷,是不是也決定了她必然活在那種狀態之中?

蕭邦嘆了口氣。人是多麼無奈的動物啊。大千世界,芸芸眾生,又有幾個人能夠真正掌控自己的命運呢?

一彎新月掛在窗外的高樓上方,發出淡淡的光。蕭邦思潮如涌。他想起了豆豆。孩子,爸爸一定要創造一個好環境,讓你健康成長……他想。

他必須儘快找到孟欣留下的秘密。時間已經不多了!

「月光在天上,地上有寒霜。」他反覆咀嚼著這句話。這句話太直白了,月光不就在天上嗎?寒霜肯定是在地上呀。

他仰起頭,向上看去。突然,他腦子裡一個念頭閃過:天上?莫非孟欣是說有什麼東西藏在天花板上?

他一陣興奮,立即打開微型手電筒,向天花板上照去。

卧室的天花板,四周打了石膏線,粉刷得很白,正中間是一個大吊燈。

蕭邦從客廳里搬了一把椅子,一腳踩上去,夠著了天花板。

八隻吊燈呈標準圓形,均勻地分布在燈座上。蕭邦側著頭,用手電筒仔細地照燈座的上方。

突然,他看見一個三寸見方的鐵盒,被卡在燈座上面的夾縫裡。

蕭邦一用力,就取下了它。

盒子沉甸甸的。蕭邦跳下椅子,坐在床上研究起來。

這個黑色的盒子顯然放上去的時間不長,並沒有多少灰塵,但用手一摸,顏色就更亮了。

整個盒子渾然一體,看不到接縫。蕭邦將手電筒的光集中在盒子正面。那上面是幾個銀灰色的字:月光寶盒。

「月光在天上,」原來就是這個!蕭邦暗罵自己好笨。

他深吸了口氣,再仔細地尋找開盒子的地方。沒有找到。

他將盒子翻過來。一個細小的鎖孔,在盒子的背面。

蕭邦暗喜。對於開鎖,他當然是行家。以前在特種部隊,這是專門的課程,而他是教官兵們開各種稀奇古怪的鎖的特級教官。

但當他拿出身上的「萬能鑰匙」時,他傻眼了。因為他的「鑰匙」,根本連鎖孔都插不進去。這個「月光寶盒」的鎖孔,顯然是特製的,蕭邦從來沒見過這麼小的鎖孔。

他立即停了手。盒子太小,裡面不知裝了什麼東西。如果強砸,很可能損壞裡面的東西。當前,最重要的事情,就是找到開它的鑰匙。

他再次默念孟欣留言的後半部分:

月光在天上,地上有寒霜。明月照大港,故鄉在遠方。

這四句中,其他三句蕭邦已搞懂,無非是就在大港遠方故鄉家園的家裡,天花板上藏了一個「月光寶盒」。可是,鑰匙呢?那麼謎底肯定就在這句「地上有寒霜」里。

難道說要用寒霜才能將這個盒子打開?或是放在寒霜里才能將它凍開?以蕭邦的常識,這都是不可能的,一定有鑰匙。

可是,鑰匙跟「寒霜」有什麼關係?蕭邦覺得腦袋都大了。

他站起身來,開始踱步。

由於屋內門窗緊閉,暖氣燒得又熱,蕭邦感到心浮氣躁。

他走到客廳,想找點喝的。於是他打開那個高大的冰箱。

冰箱的冷藏室果然有幾聽可樂。蕭邦打開一聽,猛喝了一口,感覺爽多了。

突然,他腦子裡靈光一閃:寒霜,寒霜……莫非是指這個冰箱?一定是了,因為冰箱的位置,正是在「地上」!

他馬上打開了冰箱的冷凍室,用手電筒往裡照著。

冷凍室寒氣逼人,四周結滿了冰。在冷凍室的正中間,有一塊小孩拳頭大小的冰躺在那裡,周圍覆蓋著一層粗鹽狀的細顆粒。

蕭邦一陣悸動。他拿出了它。

冰團很硬,似乎在放進去時,是一個雪團,因為蕭邦放在手心裡,剛好滿滿一握。

他關了冰箱,進了廚房,將這坨冰放在不鏽鋼水池裡,然後打開了供熱水籠頭。

冰坨在熱水的浸泡下慢慢融化。一會兒,冰就化成了水。蕭邦放掉水,果見一把精巧的鑰匙沉在水池底。

原來就是這麼簡單!蕭邦順手取下水池旁邊的擦手巾,把鑰匙擦乾,拿出「月光寶盒」,放在操作台上,輕輕地將鑰匙捅了進去。

盒子被打開了。原來這個盒子的製作太過精密,接縫處幾乎看不見。

蕭邦本以為裡面會是紙張之類的東西,卻不料裡面是一個很小的優盤。

蕭邦將優盤小心地放進內衣兜,然後將盒子也揣進了外衣兜。

滿載而歸!他小心地回到卧室,將坐過的床鋪拉平,把椅子搬回原地,輕輕地打開門,關上門,再拿出一小瓶液體,噴在封條原先的位置上,用手一捋,封條復歸原位,簡直天衣無縫。

他快步下了樓。剛出樓門,他就嗅到了一股極其危險的氣息。

一輛車停在樓門口,車窗開著,后座上的一個胖子正用一把手槍指著他。

「不要亂動,我親愛的老排。」車內傳來了一個沙啞的聲音。蕭邦一看,正是孟中華!

「把東西交出來吧。」孟中華說,「戲演得太長了,該結束了。」

蕭邦感到一陣冷風從心裡刮過。

夜色靜靜地籠罩著大港市普安店區楊村。

在村東頭的一間破舊的瓦房裡,一個十五瓦的燈泡正發著昏黃的光,燈泡上殘留著蜘蛛網。

靠牆有一張床,床上躺著一個頭髮灰白的老太太。

門沒有關,寒風打在門上,吱呀有聲。

突然,門外一條黑影輕輕地推開了門,閃進屋內。

老太太側耳一聽,用低啞的聲音有氣無力地說:「是保興回來了嗎?」

黑影便出現在燈光下,原來是曾經聯手攻擊過蕭邦的胖子許四。他靠向床邊,低聲說:「大娘,我是保興的朋友。」

許四看到的是一個瞎眼的胖老太太。

「朋友?」老太太蓋在被窩裡的手伸了一下,準備坐起來。許四連忙說:「您別起來。我來,是有重要的事要告訴大娘。」

「什麼事呀?」老太太慢吞吞地問,「是不是保興又惹禍了?」

許四沉默了一會兒,終於說:「大娘,保興出事了。」

「怎麼了?」老太太問,「犯法了嗎?」

「他死了。」許四低聲說,「被車撞死了……」

老太太身子抖動了一下,半天沒有說話。

許四知道,這個突然的打擊,對老太太是致命的。他便也不說話。

空氣凝結了一般。

終於,老太太張開嘴,顫著嗓音說:「誰撞死了保興?怎麼會出車禍?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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