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五十二章

兩年前的12月21日,清晨。

蘇浚航被一陣輕輕的敲門聲驚醒了。

雖然,現在他仍然和葉雁痕住在同一幢別墅里,但他們早已分居。

蘇浚航開門,見葉雁痕站在門口。

今天的葉雁痕化了淡妝,楚楚動人。蘇浚航覺得,她已有很長時間沒這麼漂亮過了。

「早餐做好了。」葉雁痕微笑道,「雁鳴來了,正在客廳等你,說有事要向你彙報。還有,浴缸里的水已經放好了,試試我新買的沐浴露吧。」

「謝謝!我洗完就下來。」蘇浚航心裡一暖。這段時間太累了,妻子一直和他冷戰。沒想到這個奇冷的冬日,她破天荒地表露出一個妻子溫柔的一面。

浴缸里的水很熱。蘇浚航閉了眼,默默想著心事。這些年來,他的確冷落了妻子,因為他本不愛她……他愛的是另一個神仙般的女人,但又無法成為眷屬……除非,這個世界上,只剩下了她和他。

對於強硬的葉雁痕,蘇浚航一直在排斥她,盡量從她身上找缺點和毛病。她不優秀嗎?優秀;她不善解人意嗎?她甚至可以一眼看破丈夫的心事。可是蘇浚航就是無法從心裡愛她。

他想起十年前那個雪花狂舞的晚上,父親蘇振海燃起一支雪茄,鄭重地對他說:我們欠葉家的,所以你必須娶雁痕為妻,這是你作為藍鯨繼承人的重要條件。

父親對他太過嚴厲,近乎苛刻。從小,父親總是為他設計好一切,甚至連買什麼筆、吃什麼水果都為他列得很詳細。他每次在接受這種刻意的安排時都十分憤懣,但對這類安排又形成了無法擺脫的心理依賴。他常常感到,自己是一個模型,由父親粗大有力的手雕琢而成。

而葉雁痕,其實也並不愛他。過早失去親人的葉雁痕處處表現出剛強,但實際上內心非常脆弱。她過早地戀愛了。但那是一場短命的愛情,男方是個虐待狂,將葉雁痕的依賴當成了發泄的有利條件,結果自然是兩敗俱傷,各自的心靈都留下了陰影。蘇浚航在新婚之夜發現葉雁痕已非處女,心上就打了個結。本來,葉雁痕準備將一切告訴他,但蘇浚航的態度讓她頓生逆反之心,隔膜便與日俱增。

現在,已過不惑之年的蘇浚航,事業如日中天,漸漸地明白了人生諸多道理,對自己沒當好一個真正的丈夫也有些內疚。特別是今天早晨,他突然發現妻子其實並不比他碰到過的任何女人遜色。一個剛強的女人一旦溫柔起來,還真帶有某種強勁的誘惑。

他突然感覺身體的某個部位熱了起來,心臟開始賣力地工作。他三下五除二沖凈身上的泡沫,進了卧室,有些猴急地給樓下的葉雁痕打了個電話。

兩分鐘後,葉雁痕進了他的房間。蘇浚航一腳將門踢死,撲向葉雁痕。

粗重的喘息聲回蕩在房間。

十分鐘後,蘇浚航像爛泥一樣攤在床上。葉雁痕披衣起床,一抬眼就看到了那枚放在床頭柜上的船舵。

「沒想到,你還帶著它。」葉雁痕輕撫那枚船舵。

「我會一直帶在身邊。」蘇浚航說,「因為它是你送給我的。」

葉雁痕有些感動,將沾了幾滴淚珠的臉,埋向他寬闊的胸膛。

今天的早餐很豐盛,蘇浚航的胃口也特別好。

「一定要去嗎?」他對埋頭吃飯的小舅子葉雁鳴說。

「快到年底了,我想應該去一下。」葉雁鳴說,「每年交通部對春運安全工作都十分重視,但安全工作並不好抓,一方面公司基層管理人員比較麻木,另一方面,乘客的安全意識更是淡薄。如果總裁出面,隨船檢查,在航行中發現的一些問題,就可以及時得到糾正,同時還可以向旅客宣傳一下安全防範知識。我們這些人,講了百遍也沒人聽。而姐夫是總裁,說話有分量,會收到事半功倍的效果。」

「你看呢?」蘇浚航扭頭問正慢慢喝著牛奶的妻子。

「雁鳴說得有理。」葉雁痕說,「我看這樣吧,雁鳴就陪你姐夫一起去,也好有個照應。」

「行。」蘇浚航想了想,說,「幾點的航班?」

「下午吧。」葉雁鳴說,「最近雲台輪渡公司的一條船起火了,上面抓得很緊。我們就坐下午到雲台的『巨鯨』號吧。」

「好。」蘇浚航說,「這條船自從買回來後,我還沒上去過。正好,我上午有點事要處理,下午你就辛苦一趟,陪我去看看。」

葉雁鳴點點頭。他的姐姐又叮囑道:「最近你姐夫很累,你要照顧好他。」

「知道了。」葉雁鳴答道。

蘇浚航開完會,已是下午一點半鐘。

他出了會議室,便見葉雁鳴站在樓道里等他。

「找我有事?」蘇浚航問。

「該走了。」葉雁痕有些焦急,「船可能都開了。」

蘇浚航才想起下午要到船上去。他立即作了指示:「跟老邵打個電話,等等我們。」說完便進了辦公室,迅速地換了衣服。

蘇浚航帶著葉雁痕趕到船上時,船還未開。不少乘客出了船艙,亂鬨哄地議論著什麼。

「怎麼不開船?」蘇浚航問船長邵劍雄。

「報告總裁,預報說下午海上有風浪。」邵劍雄也是原大港海運學院畢業,算是蘇浚航的學弟。當這個船長,還是蘇浚航親自點的將,當然老頭子也是同意的。

「幾級?」蘇浚航問。

「預報說七級以上。」邵劍雄說,「海洋氣象預報通常都比較模糊。」

「你看呢?」蘇浚航說。

「我看可以開航。」邵劍雄說,「今天的車輛較多,都裝好了,不開航會比較麻煩。」

「到了船上,我聽船長的。」蘇浚航看了一眼陰沉的天。海洋氣候可真怪,上午還晴空萬里,下午就陰雲密布了。

「那就請總裁和葉總進艙。」邵劍雄說,「我特意安排了兩個單間。」

「不用了。」蘇浚航說,「別搞得那麼麻煩。我是來工作,不是來享受。況且,我還有些事情要與葉總商量,就住一起吧。」

「還有,要向旅客廣播將會出現風浪的情況,」蘇浚航補充道,「如果有的旅客想下船,要尊重旅客的選擇。」

邵劍雄只好從命,趕緊派人去布置了。

蘇浚航帶著葉雁鳴上船後,首先檢查了貨艙。最底層的貨艙裝了不少嚴重超載的貨車,將汽車輪胎壓得變了形。蘇浚航看了看固定架,發現有的車輛只是象徵性地卡在那裡,估計船一晃動,車輛就得位移。

「怎麼搞的?」蘇浚航盯著身後的邵劍雄,嚴肅地說,「就這樣搞法,安全能過得去嗎?部里下發的《貨物綁紮手冊》,你們學習了嗎?」

邵劍雄面上一紅,說道:「最近這條航線特別繁忙,航行頻繁,航次安排得很緊,有時只有不到一個小時的裝卸時間,哪裡來得及?帶車旅客經常抱怨裝卸太麻煩……」

蘇浚航有點火了:「這是理由嗎?人命關天,不要一味迎合旅客的要求。上次你們雲台輪渡的『通匯』輪因汽車碰撞溢油起火,部里通報批評,教訓還不夠深刻嗎?」

邵劍雄連連點頭,額頭上都有些汗了。

「車上都裝的是什麼?」蘇浚航指著被帆布捆紮得密不透風的滿車貨物。

「這個沒法一一檢查。」邵劍雄面露難色,「進港時,港口安監部門已經查過了。」

蘇浚航皺了一下眉頭,對邵劍雄命令:「組織船員,嚴格按照部里的要求檢查車輛捆紮,儘可能地對貨物進行檢查。如果有問題,及時解決;解決不了,寧可不出航。」

「是!」邵劍雄擦了一把汗。

「另外,讓大副檢查救生設備。」蘇浚航又補充道。

船長便去行動了。蘇浚航帶著葉雁鳴,走進了客艙。

差不多一個半小時後,船上基本安頓停當,「巨鯨」號解纜拔錨,鳴笛起航。

「巨鯨」號一開始的航行很順利。蘇浚航坐在一等客艙,幾乎感覺不到晃動。

葉雁鳴作為藍鯨的安監部總經理,自然對國內外航線的安全比較了解。蘇浚航平時忙於公司兼并和國際事務的運作,這一塊關注得不多。今天趁著與小舅子在一起,便詳細地問了關於船舶安全的方方面面。葉雁鳴是勤勉之人,對答如流。這讓蘇浚航很滿意。

由於葉雁鳴是妻子的親弟弟,蘇浚航又和他姐姐處於冷戰狀態,故平時有意迴避他;葉雁鳴自然知道姐姐和姐夫的關係,難免有些尷尬,故如果沒有特別要緊的事,也不去找姐夫。今天與姐夫同處一室,便將一些平時可報可不報的工作向總裁一一彙報。蘇浚航認真聽完,才感到這條航線的安全形勢非常嚴峻。

「你是說,這條航線上的救助基本處於無效狀態?」蘇浚航問,「不是說雲台救撈局的救助能力排名全國第三嗎?」

「全國第三指的是救助船的總噸位。」葉雁鳴說,「但這些船大多數都在從事經營活動,並沒有作好隨時待命的準備。別說雲台救撈局,就是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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