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四十九章

風又颳了起來。蕭邦站在風裡,突然伸出手,與蘇振海一握,斂容說道:「感謝蘇老船長和林女士對蕭邦的款待,更感謝蘇老船長為蕭邦上了生動的一課。但我突然決定今夜就走。」

蘇振海微微一怔,說道:「天氣這麼晚,你還要到哪裡去?」

「回大港。」蕭邦說,「如果我的感覺沒錯,那邊有突發事件正在發生。」

蘇振海吃了一驚,說:「蕭兄弟為何如此肯定?」

蕭邦看了一下夜光錶,時針正指向凌晨一點。他沒有直接回答蘇振海的問題,只是說:「我也說不清楚,只是憑直覺。請蘇老船長和林女士休息吧,蕭邦告辭!他日再來拜謝。」

說罷,轉身穿過門廊,迅速消失在黑夜之中。

蘇振海在風中一動不動,站在他身後的林海若也一動不動。

良久,蘇振海才長長地嘆了口氣,對林海若說:「這個蕭邦,果然是個人物。」

「這麼晚了,他怎麼回得了大港?」林海若有些不解,「難道他會飛么?」

蘇振海沒有回答她的話,而是對著樹叢說:「你剛才為何不攔阻他?」

樹叢後面人影一閃,那名表情冷漠的司機出現在蘇振海的面前,垂手道:「我沒有把握攔得住他。」

「你剛才不是明明將他打敗了么?」蘇振海的聲音帶著一種關愛。

「他是詐敗。」那司機說,「在他倒地之前,他至少有三次機會可以將我打傷。」

蘇振海沉默了。

良久,他才緩緩地說:「既然如此,啟動第二套方案。」

蕭邦坐在計程車里,掏出手機撥通了青島市流亭機場的電話,詢問了航班情況。那邊的回答非常清楚:青島至大港的航班,最早是8:20,最晚是22:30,今晚已無航班。

蕭邦看看錶,已是夜裡1:25分,差不多還有7個小時。如果租一輛車到大港,得繞過整個長長的海灣,恐怕到明天上午也不一定能順利到達。

蕭邦決定乘飛機回大港,現在心急也沒用。不過,這漫漫長夜,如何打發?

他突然想起蘇振海曾提到張連勤的父親就住在附近的新海景小區,何不趁此機會去看看,或許會有意外收穫。想到這裡,他馬上對計程車司機說:「您知道新海景小區嗎?」

「誰不知道?」那司機嘟囔了一聲,「那都是貪官富商才住得起的地方。」

「那我們就去那裡。」隨即,他哈哈大笑起來,「你的意思是說,青島的貪官富商很多嘍?」

「您錯了。」那司機調了頭,接著說,「這個新海景小區,90%的住戶都不是本地人,內地的多。他們在這裡買房,是為了度假用,當然也有人在這裡包養小老婆什麼的。唉,聽說內地還很窮,但這裡的房子一平方米就上萬,那都是人民的血汗錢啊!」

蕭邦對這個青島漢子有了些好感,便說:「這種情況,的確不同程度地存在。但我堅信,如果一個人總是違法亂紀斂財,早晚必遭嚴懲。」

「但願如此吧。」那司機長嘆了一口氣。

新海景小區的門樓很大,像部隊大院的正門。已是深夜,但門崗還亮著燈,四個保安正在打牌。

蕭邦敲了敲值班室的門。一個高個保安伸出頭來,大聲問:「有什麼事嗎?」

蕭邦面帶寒霜,冷冷地說:「叫你們隊長來見我。」

「你是誰?」高個保安撂下牌,沒好氣地問。

蕭邦從衣服兜里掏出一個證件迅速地晃了一下,冷冷地說:「分局的。快去叫你們隊長來。」

四個保安一聽是分局的,全都緊張起來。高個保安為難地說:「今天是周末,我們隊長回家了,這會兒……恐怕早睡了。」

「那你們都給我出來。」蕭邦把手一招,四個保安全都出了屋,在蕭邦面前站得筆直。蕭邦又招了一下手,四個保安像被皮筋牽著一樣向前湊了湊。

「今晚我要在這裡查一個案子。」蕭邦在他們耳朵邊上說,「你們誰要是走漏了風聲,明天就滾蛋!」

四名保安不停地點頭。蕭邦滿意地擠出一絲笑容,說道:「這裡頭住著一個下半身癱瘓的張大爺,誰知道在幾門幾號?」

高個保安趕緊跑到屋裡去抱出一個登記簿,迅速借著燈光翻了起來。

「你們對業務這樣不熟悉,怎麼配合公安機關工作?」蕭邦又寒起了臉。

高個保安連忙說:「找到了,是不是3號樓2門201的那家?好像只有兩個人住。除了張大爺,還有一個女保姆。」

「看來這裡頭,你最聰明!」蕭邦拍了一下他的肩膀,「你跟我來吧。」

高個保安便將登記簿給了另外一名保安,屁顛屁顛地跟在蕭邦的後面,向3號樓走去。

蕭邦邊走邊低聲說:「這是一個秘密的案子,需要張大爺的口供。他年紀大,又有病,我得對他客氣一點。你的任務呢,就是把那個小保姆引開,讓我們好私下談,懂嗎?」

保安拚命點頭。

上了三樓,保安按了一下門鈴,半天沒人開。保安又按,這時,裡面傳出一個有些含混的聲音:「來了來了。」

一個揉著眼睛的女人打開了門,吃驚地看著蕭邦和保安。這女人約摸三十三四歲,穿著一件純棉睡衣,可能由於匆忙,扣子都扣歪了。

「我是保衛部的。」保安說,「遠方來了個客人,要看張大爺。」

「是大港那邊來的嗎?」那女人打著哈欠,漫不經心地問。

「我是從大港來的。」蕭邦說,「張書記派我來向大爺帶個話。」

那女人便沒再問,把蕭邦讓進屋裡。屋裡陳設簡單,保姆領著蕭邦徑直向一間黑沉沉的屋子走去。輕輕推開門後,保姆開了燈。

蕭邦見靠窗的一張單人床上,躺著一位鬚髮斑白的老人,大半截身子被被子蓋住。燈亮時,老人睜開了眼睛,問小保姆:「誰啊?」

「是張書記派來的。」小保姆說。說完走過去,將老人上半截身子扶了起來,疊起兩個枕頭,將他靠在上面。老頭子滿臉皺紋,鬍子像亂草一般,但眼睛居然很有神。他劇烈地咳嗽了一聲,示意蕭邦坐下。

小保姆知趣地出去了,並將門輕輕碰上。

「大爺好。」蕭邦坐在床前,聞到了一股濃濃的藥味。

「你是連勤什麼人啊?」老人帶著濃重的山東口音,但似乎對兒子那邊的人很熱情。

「我是公安局的。」蕭邦照例將一個證件的封皮晃了一下。然而老人根本沒看,他眼裡閃過一絲警惕,小聲問:「俺家連勤,犯錯誤了?」

蕭邦沉吟了一下,低聲說道:「大爺,張書記現在有點麻煩,不過沒多大的事。我來,就是給您報個信。」

「到底是啥事嘛?」老人又咳嗽起來。

「大爺,您知道兩年前發生的『12·21』海難吧?」蕭邦問。

「聽說過。」老人說,「難不成,俺家連勤與這事有啥關係?」

「是有些關係。」蕭邦說,「不過,我要是告訴您,您千萬別著急。現在,你們家電話都被公安機關監聽了,您只要打電話給張書記,就會一字不漏地被記錄下來。所以,這段時間,您最好別給他打電話。」

老人眼神里閃過一絲恐懼,半晌才顫巍巍地說:「難道,比『文化大革命』還可怕么?連勤他會不會坐牢?」

「我這不是來找您了嘛!」蕭邦輕輕地拍了拍老人的肩膀,小聲說道,「實話告訴您,我受過張書記的恩,想報答他。因此我才連夜趕來報信,看能不能找到救他的辦法。」

「你貴姓?」老人突然問。

「我姓陳。」蕭邦說,「我是專案組的人,專門坐晚上的飛機來的。要不是張書記說過你住在這個小區,我還真找不著。」

「陳同志的意思是說,俺家連勤已經被抓起來了?」老人的眼裡充滿焦慮。

「也不能說是抓起來,但要接受調查。」蕭邦說,「這次,很多領導同志都被調查了,因為『12·21』海難牽涉的人太多了。」

「俺知道這個海難。但當時連勤在雲台工作,沒管這事兒啊。」老人表現出一種困惑。

「是的,」蕭邦說,「當時張書記還在雲台當副市長。但由於他主管經貿,親自批示辦了『雲台輪渡公司』。這個公司辦成後不久,船就沉了,死了260號人。有人舉報,說張書記在公司成立時拿了好處,又在船上做了手腳,船才在大港海域沉沒。當然,我並不相信,所以才來找您,看看您能不能證明張書記是清白的。」

「這簡直是血口噴人啊!」老人喘了口氣,有些憤怒地說,「連勤從小命苦,8歲就死了娘,沒讀過幾天書。俺那時候是村支部書記,從小就教育他要好好為新中國奮鬥,聽黨的話。他怎麼會做出這種事來?陳同志啊,你可能不知道,連勤這娃,平時省吃儉用,把省下來的錢,捐給了貧困山區。像他這樣的幹部,怎麼會做出對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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