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三十六章

葉雁痕和蘇錦帆見面的當兒,蕭邦聽出了蘇錦帆的聲音。他知道蘇錦帆肯定會闖進來。為了「配合」葉雁痕說自己「剛睡著」,他用右肘撐了一下,慢慢地躺了下去,閉上了眼睛。

門外隱隱約約地傳來葉、蘇二人的說話聲。蕭邦側耳傾聽,但無法聽完整一句話。一會兒,房門被打開。蕭邦聽見了護理車的聲響,便知道有護士來換藥了。

那護士走得很輕,彷彿怕「驚醒」了蕭邦。蕭邦將眼皮張了一下,使眼睛眯成一條細縫。視線里,那護士拿起一瓶藥液,就往輸液架上掛。可是,當她將那瓶藥液舉得與原來的兩個空瓶一樣高的時候,才發現應該先將空瓶取下,再將新瓶放在塑料網兜里。在這個錯誤的動作已產生後,護士側頭看了一眼床上的蕭邦。蕭邦沒有動靜。

護士輕噓了一口氣,這才將新瓶搖了搖,再輕輕地拔下了針頭,扎進新瓶口,小心翼翼地取下原來的兩個吊瓶,再慢慢地掛上去。這一系列動作完成後,她的胸脯很明顯地起伏了一下,再回頭去看床上的蕭邦。

蕭邦已完全睜開眼睛。讓護士吃驚的是,蕭邦的右手已將扎在左手手背上的針頭拔了出來,那液體正一滴一滴滴在床下的地板上。

護士渾身一顫。

因為她發現蕭邦的眼神像一盞明燈,照得她無處藏身。

「你想用毒液害死我?」蕭邦沉聲說,「幸好我沒有真睡著!」

那女護士只愣了不到兩秒,突然從身上摸出一柄匕首,照著蕭邦的胸口紮下去!

那匕首夾著勁風,眼看就要刺進蕭邦的心臟。

但當匕首離蕭邦的胸口不到半尺時,護士的手腕突然被一隻強有力的手托住,動彈不得。蕭邦微微一笑:「你的功夫還是差一點。」話音未落,那護士突然伏下身,張嘴向蕭邦的手背咬去。

蕭邦只得鬆手,突起右腿,踹在護士的腰上。由於勁道太強,那護士仰面後倒,撞翻了支架和護理車。那剛吊上的藥瓶,摔在地上,碎了。

護士見事情不妙,拔腿飛逃,蕭邦便大喊一聲「抓住她……」

葉雁痕衝過來扶起了蕭邦,眼裡充滿了關切。

蕭邦的喘息漸漸平息下來。他向蘇錦帆打了個招呼,平靜地說:「不要緊,我還死不了。」

這時,一位值班醫生慌慌地跑進病房,掃了一眼現場,急切地問:「病人怎麼樣了?」

「我沒事,醫生。」蕭邦此時已完全恢複鎮定,「你們的護士受到傷害了嗎?」

「我聽到響動,就跑了出來。護士小李被人打暈在值班室里了。」醫生說,「連衣服都被人換了,不過沒有生命危險。」她顯得很慌亂。

事情很明顯:預謀害蕭邦的人襲擊了女護士,然後換了衣服,再實施「毒液謀殺」,其目的是讓蕭邦不明不白地死在醫院。

好歹毒的計畫!

這個女人是誰?是誰讓她來行兇?對方怎麼知道我住在大港第一人民醫院?蕭邦腦子裡反覆地問著這個問題。而正在這時,靳峰匆匆闖了進來。

靳峰閃動著敏銳的眼睛,對醫生說:「醫生,請您暫時離開。我要和病人私下交談。」

醫生看了一眼一片狼藉的病房,輕嘆了一聲,但還是出去了。

靳峰又向葉、蘇二人說:「你們也先出去一下吧。」

葉雁痕和蘇錦帆對望一眼,也出去了,並將房門輕輕關上。

靳峰在床邊坐下來,面色凝重地說:「蕭先生,現在的情況很不妙,我想知道你的真實想法。」

「靳副局長是大港的名探,又是領導,我聽你的。」蕭邦表現出一種認真的姿態,「我知道最近我有麻煩,但我也知道,就算我離開大港,事情還是不會終結。沒有終結的事,早晚還會出現麻煩。」

「我並不是說你應該離開大港。」靳峰擺了擺手,換了一種更親和的口氣,「老蕭啊,只有當前的幾個問題解決了,才能推進『12·21』海難的複查。第一,到底是誰開槍傷了你?第二,是誰在雁雁家的門廳里安放了炸彈?第三,是誰想在醫院裡置你於死地?」

蕭邦微微一笑:「靳副局長,您講的三個問題,不是我最關心的。我最關心的是問題也有三個:第一,為什麼在我剛剛要揭穿馬紅軍和孟中華的陰謀時,警察就出現了?第二,警方為何要帶我到警局並安排人調查我?第三,葉總家發生的爆炸案,靳副局長為何要讓我這個非警察介入現場調查?」

靳峰摸了一下鼻子,含笑說:「我就知道你要問這幾個問題。而實際上,你還想問我更多的問題,譬如我與孟中華到底是什麼關係?我曾參加過『12·21』海難調查組,到底對此案知道多少?我再次介入此案,到底意欲何為?甚至你還懷疑,這起海難與我是不是有牽連,對吧?」

蕭邦沉吟了一下,說:「坦率地講,您講的這些,我都想過。就目前的情況來看,很多人都想阻止我繼續查下去。當然,最有效的阻止是您下一個命令,就像那天那個小警察似的盤問我一番,然後找個理由將我押送回京就了事了。可是,我奇怪您為什麼沒有這麼做?」

「因為我沒有必要這麼做。」靳峰突然笑了,「蕭大偵探並非常人,就算送你回京,你仍然可以捲土重來。再說,像你這樣的人,倘若沒有一點背景,又如何敢來蹚這池渾水?」

「哦?」蕭邦眨了眨眼睛,「靳副局長是說,我蕭某人還有背景?不知是什麼背景?」

「這個你自己知道。」靳峰仍然在微笑,「除非你自己告訴我,不然我又怎麼能問得出來?」

「靳副局長果然目光如炬!」蕭邦鄭重地贊了一句,「我可以告訴您,我的確受人所託,不然我吃飽沒事幹,大冷的天跑到大港來幹什麼?但我不能說出是受誰所託,請靳副局長理解。」

靳峰點了點頭:「既然老蕭是坦誠的人,我老靳也不能在你面前裝。實話告訴你,老孟的確跟我有比較深的私人交情,但只限於查案辦案。我只告訴你一點:老孟也並不是一個簡單的人,他也有背景,不到萬不得已的時候,我不能查辦他。」

蕭邦也點了點頭:「雖然我沒當過警察,但我很清楚,當警察非常不易,尤其是在這個複雜的社會裡。咱們先不說老孟,我想問靳副局長,在槍擊我的問題上,馬紅軍嫌疑最大,可警方為何不審問他?」

靳峰眼裡閃爍了一下,但隨即又恢複了常態:「對於你遭槍擊這件事,我也調查過。應該說,老孟和小馬都有嫌疑,因為他們的肩膀上都有刀傷,而且均在同一個位置。我去過你遭到襲擊的現場,在洗浴中心試探過老孟,也調查過小馬,目前還沒有定論。要論起來,老孟害你可能性更大,但他在你被槍擊的那天早上明明跟我在一起吃早餐,作案時間不具備;而小馬與你遠日無怨近日無仇,作案動機不明,也不能就確定是他。也就是說,有可能真正的兇手還藏在暗處。」他見蕭邦嘴角冷笑了一下,又接著說,「當然,老孟與小馬也不能排除。」

「靳副局長,我明白了。」蕭邦調整了一下靠姿,說。

「你明白什麼了?」靳峰忍不住追問。

「因為小馬和老孟都是有背景的人。」蕭邦冷笑,「或許,小馬的來頭比老孟更大。」

「何以見得?」靳峰側著臉,問。

「小馬能夠讓宋三鞭那樣的人做牛做馬,能夠在大港開一家酒吧、一家洗浴中心和一家色情場所,從未有過涉案記錄,就充分說明他不是一般人。再者,他的另一個身份是蘇老船長的養子,就顯得更不簡單。」蕭邦將目光伸向靳峰。

靳峰打了個哈哈,說:「看來,老蕭對小馬很感興趣了。說真的,對小馬,我對他的了解不如對老孟的了解深。不過,是不是他乾的,或者他到底是個什麼人物,你馬上就有更好的機會去了解了。」

「機會?」蕭邦很詫異,「什麼機會?」

「我剛剛接受林海若女士的委託,來請你護送他們母子回青島。」靳峰笑了一下,「這樣一來,你就可以零距離接觸蘇老船長了。這不是你一直期盼的嗎?」

蕭邦居然有些激動,但他並沒有表露出來,而是很小心地問:「這是林海若的意思?還是您的意思?或者說,是老船長的意思?」

「當然是老船長的意思。」靳峰迴答,「老船長想見你一面,所以才特意囑咐林海若請你當一回保鏢。本來,這次護送,我是安排了警力的,但蘇老船長似乎有意為你創造一次單獨見面的機會。我想,你會很感興趣。」

蕭邦當然感興趣。

「什麼時候起程?」蕭邦問。

「那得看你恢複的程度。」靳峰說,「林海若女士非常關心你,並責備我沒有及時查出槍擊你的兇手。」

「我看就明天吧。」蕭邦強打精神,「我的傷並無大礙,在此也謝謝靳副局長的關照。」

「不用謝我。」靳峰呵呵笑道,「要謝就謝我的外甥女雁雁吧。她對你可不是一般的好,不僅為你掏了全部住院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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