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3

栗林和幸手提著公文包走向玄關時突然腳下一滑,摔倒在地上的一瞬間,疼痛從腰部直傳到大腦,他齜牙咧嘴地站起身,馬上就發現了擺在旁邊的滑板。

「秀人!喂,秀人!」

他一邊揉著屁股一邊怒吼道。

卧室的門緩緩打開,秀人從裡面現出身來。雖然個子很高,但其實還是個中學生,今年春天將升入三年級。

「怎麼了?」

「什麼怎麼了,你又在這打蠟了是吧?我說了讓你在房間里弄了吧?」

「屋裡太小了嘛,而且還有熨斗的線,絆倒了多危險。」

「那你就應該收拾乾淨。」

「收拾了啊。也沒把地上弄髒。」秀人口氣越發尖銳。

「你就是用紙擦了一下而已吧,所以才會這麼滑。」栗林邊說邊用右腳在地面上來回滑,「蠟的碎屑粘到了地上才會這樣。」

「多大點事啊,還有人特意往地上打蠟呢。」

「那和這個是兩碼事!」

「你們吵什麼呢?」栗林的妻子道代從起居室里出來,「你再不出門就該遲到了。秀人也趕緊去吃飯。」

「老爸找我碴兒。」

「找碴兒?」

「我說就算了吧,你今天不是有一個很重要的會嗎?」道代邊說邊用手推栗林。

栗林看了一下時間,確實再不抓緊就要遲到了。他指著兒子說:「今後你給我注意點!」然後趕緊穿上了鞋。秀人一副不情不願的樣子,什麼也沒說就回了房間。從前明明是個老實聽話的孩子,上了中學之後突然就變得叛逆了。

栗林從家裡走到最近的車站需要八分鐘,再換乘電車,大約三十分鐘後到達目的地泰鵬大學醫學研究所。這裡是以感染症研究為主的研究設施,栗林碩士畢業之後一直在這裡工作,已經有二十三年之久,在研究員中資歷最老。

栗林從正面玄關進入研究所,大廳里擺著沙發和桌子,經過這裡,在通往深處的走廊入口處安置著防盜門。門旁站著的保安向他敬了個禮。

「早上好」,栗林邊回應保安邊從懷中拿出ID卡,用ID卡在門前一晃,防盜門輕聲開啟。

在走向更衣室的路上栗林發現其他的研究員似乎都還沒有來,可能是在事務處吧。今天有定例會議,大家一定都在做準備。但是栗林作為主任研究員,還有一項每周一檢查實驗室的工作。當然,這都是為了向領導彙報「沒有異常」而已。

換好實驗服,栗林繼續向里走。經過消毒用的浴室,在前面的門前停下,用手在靜脈驗證的門前划過,門自動打開,但裡面只是一個狹小的空間,面前還有一道門。栗林的身體完全通過第一道門之後,門自動關閉,裡面的門這時才打開了。這兩道門不會同時打開。

栗林踏入的瞬間,室內的照明啟動,這裡是進行日常的分析和實驗的房間,但即便如此,生化安全等級仍然達到了四級中的三級,也就是第二高的等級。窗戶的密閉自不用說,實驗室內整體保持低壓,排出的氣體也都需要凈化。

例行地檢查一遍之後,栗林確認沒有異常。正常的程序到此就結束了,但是如今還有一項重要的工作。

這個房間在進來的入口之外還有一個門。栗林打開那扇門,進入隔壁的房間。照明仍然自動啟動,掛在牆上的藍色防護服放出光澤。

栗林從頭到腳用防護服包裹嚴實之後,進入下一步驟——進入再裡面的房間。打開堅固的大門,又是一個浴室。栗林要去的房間還在更深處。

通過一個和剛才一樣的雙重門之後,是一個比之前的房間管理更嚴格的實驗室。這裡使用的安全等級為最高等級,排氣要經過兩個階段,排水要經過一百二十攝氏度加熱殺菌,必須穿防護服進入,在脫掉防護服出去之前,必須要進行殺菌淋浴。

也就是說,這個房間是剛剛所說四級中的最高等級——四級。

安全等級為四級的國內研究所也不是只此一家。國立感染症研究所和理化學研究所也是四級,但是因為周圍居民的強烈抗議,這些研究所並沒有投入使用。除此之外,也有設備老化,不適合最前端的研究這樣一個客觀的因素存在。

實際上這個研究所四年前曾經重建過一次,就是在那時修建了這個安全等級為四級的實驗室。在全世界都高度警惕新型流感以及生化武器的背景下,日本在這方面卻走在了後面,所以無論如何都需要這種級別的設施。提出這一觀點的是校長,並得到了醫學部部長、藥學部部長以及生物學部部長的齊聲贊同。

但是這個實驗室的運營並沒有得到正式認可,還是需要取得周圍居民的理解。表面上,作為研究設施使用的只是隔壁的等級為三的一間,實際上直到最近也確實如此。

但是老實說,這間實驗室也已經投入使用,不過只是保存了某種病原體而已。當然,這個「而已」也是不能對外公開的,只有一小部分人知情。

栗林也知道這樣充滿隱患,可是根據情況有時也要打破成規,所謂丟卒保車,不得已而為之。

栗林走向實驗室深處,那裡設有一個冷凍庫,門上的鎖需要輸入密碼。

栗林用戴著手套的手指謹慎地按下密碼,確認開門的綠燈亮起,慢慢打開門。

冷凍庫內部有幾個隔斷,但是現在保存的病原體只有一種。確認它的存在就是栗林的目的。

看向裡面,栗林不由得倒吸一口冷氣:應該保存的五個容器只有三個,另外兩個不見了!

可能是誰不小心掉到了地上,這麼想著栗林看向腳下,但是腳下空空如也。栗林又將冷凍庫里找了個遍,還是沒有發現。

關上冷凍庫的門,栗林退後了幾步,拚命在記憶中搜尋,但是完全沒有印象。上周的周五,最後走出這裡的是栗林,那時確實沒有任何異常。

保險起見,栗林又在放實驗器械之類的地方找了個遍,雖然可能性不大,但是也有可能是被誰取出來做實驗忘了放回去。

最終還是沒能找到。能想到的可能性只剩下了一個:容器被什麼人給拿走了。

栗林急忙走出實驗室,焦急的他甚至都忘了殺菌淋浴。

「是嗎?果然是這樣。」生物學部長東鄉雅臣右肘支在桌子上,右手握拳頂著嘴嘟噥道,臉上寫滿了苦悶,卻並沒有太多驚訝的神色,這讓栗林很不解。

「果然……是什麼意思?」栗林站在桌前問。

東鄉突然抬頭看向他,一張大臉上眼神銳利,比起學者更像一個政治家。他就是泰鵬大學醫學研究所的所長,也就是這裡的負責人。

「這件事你還沒有和別人說吧?」

「那是肯定的。」

東鄉點了點頭,擺弄了一下放在手邊的筆記本電腦,將屏幕朝向栗林:「你看看這個。」

屏幕上是郵件的顯示頁面。既然東鄉讓讀了,說明是可以看的吧。栗林快速掃了一眼內容,但是由於內容太有衝擊性,他完全無法理清思路,必須要反覆多看幾遍才行。而當他掌握了整個事態,全身禁不住開始顫抖。

郵件的內容如下:

致泰鵬大學醫學研究所所長 東鄉雅臣

在此通報您,發生了一件對您來說很嚴重的事情。

研究所內最重要的物品應該少了兩個。如果您不相信的話,可以派人去看看,當然您自己去看的話就最好不過了。

不過您無須擔心。遺失的物品在我手上,我將它們轉移到了一個容器里。我想您應該明白,總量有二百克。但是由於無法隨身攜帶,我已將之保存在了一個地方。看到附件中的照片您就應該明白我是如何處理的了。作為參考我記在這裡:容器是玻璃制的圓筒,用冷凍至冰點以下的橡膠制瓶栓封住。按照我的計算,氣溫上升到十攝氏度以上的話,橡膠就會膨脹致使圓筒破裂。

照片中的地方是哪,您應該看不出來。但是為了便於發現,我在附近的樹上安裝了信號發送器。請看照片。使用方位探知感應器的話,三百米以內可以接收到信號。也就是說,如果您想找回失物,需要解決以下兩個問題:

● 探明照片中的地點。

● 得到和信號發送器波長一致的方位探知感應器。

可是無論哪一個都不容易。竊以為以您的能力是不可能達到的。

於是我提出交易。如果您遵守我的要求,我就告訴您照片中的地方,並奉上感應器。

所謂要求,簡單地說就是錢。請準備三億日元。是從您的小金庫里出還是利用所長的職位之便從研究費中支取,隨您的便。

兩天後我再聯繫您,請在那之前明確態度。另外信號發送器的電池只能使用一個星期,僅供參考。還有就是回覆這封郵件我也不會收到。

K-55

「所長,這是……」栗林將視線從筆記本屏幕移向東鄉,面部僵硬,話都說不利索。

「我也是剛剛看到,正想叫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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