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二十七章 第二個童牧

我之前聽到的位置也正好是龍騎進入到地下世界的這一段,悟空手裡這支錄音筆帶著擴音功能,加上大廳空曠,所以躲藏在上方的我們都能清晰地聽到龍老先生的錄音。有一點可以肯定,他們現在所放的就是卜非所說的絕大部分人並沒有聽到過的版本,因為在這個版本里,已經開始描繪當下我們所待著的地下世界了。

鬼藏驚鴻與他身邊的人都沒再吭聲,只有最先走出來的全身白衣的男人,探頭到了鬼藏驚鴻耳邊小聲說著什麼。鬼藏驚鴻聽著就點了點頭,然後白衣人將手裡的燈按滅了,快步朝著房間的邊緣走去,最後消失在光亮沒有照到的暗影深處,如同一個隱形的人。

70年前的故事,再一次如同廣播劇里連載的有聲小說,在我的世界裡開始展現……

阮曉燕攔在我身前,在往下的樓梯上快步倒退著,彷彿那正在合攏的石門外,還有什麼東西會將它猛地沖開,繼而傷害到在她身後的我。

被兩個士兵左右護著的我第一次意識到自己在這個團隊中的重要性,尤其是在危險突然間來到時,他們所爆發出來的那股力量,足以讓我瞬間遠離危險。

不知道什麼人按響了警報,尖銳的哨聲在地下回蕩。和我們擦肩而過的,是十幾個提著長槍的士兵,朝著那扇石門跑去。他們會如何支援在外面的戰斧等人,我已經不得而知了,因為,我被掩護著跑進了一個很不起眼的小房子里,房子中央是往下的旋轉樓梯。

我面色蒼白,嘴唇不自覺地抖動起來,童教授在我們面前那可怕的死法,讓人不寒而慄。蘇如柳快步跟在我的身後,阮曉燕走在最後面,在前面帶路下樓的,是那兩個士兵。

「童教授為什麼會那麼直接爛掉?」我輕聲問道。

蘇如柳面色和我一樣很不好看,她猶豫了一下,接著說道:「應該是因為那支箭。」

阮曉燕搶著道:「那一支是毒箭,上面蘸著的毒藥我倒是聽說過,叫作『守口』,是夜行的飛賊才會用的,中箭的人極短時間內化成膿血,中箭者身邊的人甚至會以為戰友只是一時走開了而已。就像剛才,如果龍騎沒有發現童教授中箭的話,我們一行人走進了地下,負責開關門的士兵一瞅身後已經沒有人,將石門直接一關……」

蘇如柳接下曉燕的話茬兒:「石門一關,我們的注意力都放到了這新的環境上,一時半會兒還真不會注意到童教授這麼個沒有太多存在感的人不見了。」

我擔心的卻比蘇如柳所說的更加可怕一點:「如果……如果某一個人在這地下又一次變成了童教授的模樣,那我們豈不是還……」說到這兒,我不敢往下講了,因為之前已經出現過一次敵人變成了童牧模樣的事件。

身旁的那幾個士兵面色也都變了,其中一個口音明顯帶著河南腔的傢伙將口罩往下一拉:「真是邪門,這個什麼『世界盡頭』的邪門事還真多。」

另一個士兵也接話道:「你們這幾位新來的應該就是雷團說的屬於我們自己國家的讀過書的科學人吧?這鬼地方的邪乎東西,你們可還沒見過什麼,我們這幾個月見識的怪事多了。」

那個河南士兵連忙「呸呸呸」,對著同伴瞪眼:「行了,你就別在這兒瞎掰嚇唬人家科學人了,我們之前見識過的邪乎,也就是這地下世界的而已。剛才那老科學人一下爛成稀泥的死法,才真正算得上邪乎才對。」

兩個人邊走邊你一句我一句瞎聊開來,我和蘇如柳、阮曉燕跟在後面反倒插不進話去,心裡卻都是挺擔心戰斧和玄武他們的。朝夕相處這麼多天,剛抵達目的地,童教授就那麼慘地死去……想到這兒,我朝蘇如柳望去,發現大步朝樓梯下方走的她,眼角隱隱約約有眼淚的痕迹。

很快,我們就走到了旋轉的鐵樓梯盡頭。眼前豁然開朗,是一個五六百平方米大小的房間,樓梯在這房間的最中央。

房間是一個很端正的正方形,每一面牆上都有好幾盞伸出的火炬形狀的燈泡和三個整齊對稱的拱門。牆壁是灰色的石塊,但看不出石塊與石塊間的縫隙。拱門的門框是純白色,在燈光的照耀下顯得有點透明,如同玉石般,上面還雕刻著奇怪的花紋,那些花紋有著往下延伸並翹起的尾巴,很像蒙古人的文字,但可以肯定的一點是,只是相似而已。

接著,我看到了斯科特先生和他領著的美軍士兵圍在一起,那個黑衣長辮子的中國人,頭上依舊戴著那頂長毛的帽子,在斯科特他們那個圈子外孤零零地背對著我們站著。他身材瘦高,別在身後的雙手上,已經沒戴手套了,細長的手指與布滿青筋的發白手背,缺乏一個成年男人應該有的健康膚色。

他們看似隨意地站在某面牆壁前,地上還有一些箱子沒有被人搬走。牆壁上掛著一個電話,斯科特拿著聽筒在不時點頭。

蘇如柳故意咳嗽了一下,接著大步朝他們走了過去。這時,那位黑衣中國人扭頭過來了,他還是戴著一副巨大的墨鏡,口罩卻已經摘下來了。緊接著,他好像故意要讓我們看清楚他的容貌一般,將墨鏡也摘了下來。

細長的眼睛,往下彎曲的鼻翼,以及薄薄的嘴唇。這些能讓人片刻將他完全記住的五官,擺放在一張瘦長又蒼老的臉上,皺巴巴的皮膚,光溜溜的下巴……

他笑了,笑得像是來自閻羅殿的鬼魅:「很好!很好!千辛萬苦到了這極寒之地,還沒站穩,龍騎就雙腿發軟,需要你們攙扶著,果然是一支有出息的隊伍。」

說完這話,他將帽子往下一拉,那一條又粗又長的辮子被他從衣服裡面扯了出來。

「總算看清了這老傢伙的容貌,還真應該就是個前清的老太監。」阮曉燕冷不丁地蹦出一句不冷不熱的話來。

面前這陰陽怪氣的傢伙臉也一黑:「嗯,不錯,我是個老太監。你就是阮曉燕吧!別怪我沒有提醒你,得罪了我這種閹人,下場會很可怕的。」

「那我倒不明白公公你有什麼東西能讓我害怕。」阮曉燕也不示弱。

「嘿嘿!」這老太監捂住嘴笑出聲來,「假如我沒記錯的話,你這丫頭是個飛賊吧!你的飛賊師父們應該將你們從小就訓練成了害怕幽閉空間的人吧?黃毛丫頭,你現在仔細瞅瞅,雖然這地下世界裡四通八達,可歸根結底,始終還是一個完全封閉的空間,你……不害怕嗎?」

老太監最後幾個字說出來的聲音特別奇怪,像是從很遙遠的位置傳過來的,但聽起來又無比清晰,清晰到能夠直接傳遞到我們腦部的細胞里一般。站在我身旁的阮曉燕聽到後,整個身體好像被定住了一般,面色一下就變了,嘴裡細細碎碎念叨起來。

我隱隱察覺到什麼不對,連忙伸出手搭到她肩膀上搖晃,並大聲喊出她的名字。可阮曉燕的面色卻越發蒼白,念叨的句子也逐漸清晰,竟然是在重複著老太監最後那幾個字「你不害怕嗎」。

「老先生,阮曉燕只是個小姑娘,您老就別介意吧!」我扭過頭朝著老人喊道。這時,蘇如柳也走到了他的跟前,她擠出一絲笑來,對對方柔聲說道,「老先生應該就是李鴻章李大人當年身邊的人吧?」

老人這才望向蘇如柳,語氣較之前的好了一些:「看來你這丫頭知道的還真不少,連我是誰也都還猜得到。」

「那請問公公怎麼稱呼?」蘇如柳又問道。

老人嘆了口氣:「前朝舊人,在這時代未亡苟且,本也尷尬。你喚我一聲七爺吧!充你爺爺輩,我還是有這個年歲在這兒擺著的,丫頭你不會虧。」

「那七爺煩請您……」蘇如柳的話還沒說完,便被七爺給揮手打斷:「行了行了!我知道你要說什麼,我本也只是給這丫頭一點教訓而已。」

他話音一落,便狠狠地拍了一下手。「啪」的一聲,我面前的阮曉燕身子一顫,像在夢中驚醒般朝前一撲,差點撲到我的懷裡。

也就是在曉燕清醒過來的瞬間,從斯科特身後走出一個人來,邊走邊對我們說道:「看來西洋醫術里的催眠術還真的存在,想不到具備這本領的還是一位我們中華之英才,真是讓人激動欣慰啊!」

我和蘇如柳以及剛剛晃過神來的阮曉燕同時望向了他,本來在我身後的阮曉燕,更是第一時間將我往她身後一推,兩根閃著銀色寒光的長針滑到了她的手上。

因為在我們面前微笑著走出的人,儼然是之前在我們面前如同蠟燭般被融成了膿血的童牧!

蘇如柳下意識地伸出手臂護在了七爺身前,七爺似乎也意識到什麼不對,往後踱著步子。可童教授好像看不出我們的異樣,一副很坦蕩的模樣,繼續朝著我們走過來,繼續說著:「我和斯科特先生以及搬運補給物質的士兵們下來十幾分鐘了,我尋思著你們怎麼這麼慢,央求斯科特先生打電話到門口的崗哨處詢問一二,想不到電話剛通,你們就下來了。對了,陳玄武和戰斧怎麼沒有和你們一起?」

槍栓被拉響的聲音響起,斯科特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放下了話筒,一張臉鐵青著站到了童教授身後,他手裡的手槍毫不猶豫地頂到了童教授的太陽穴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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