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二十三章 進化

半小時後,我們與包括斯科特在內的十幾個美軍,踏上「海龍號」旁的堅硬冰層。雪橇車上堆放著我們的行李和一些我們沒有資格知曉裝著什麼物件的箱子,率先遠去了。落在後面的我們,因為初次踩踏到冰面上,有點興奮,但更多的是緊張,深恐一不小心就掉到冰面之下去。

我們像是一行愚笨的企鵝,在冰面上小心翼翼地行走著。其實走出了幾米後,我們就發現目前腳下的冰層很厚,我們身體的重量對於這樣厚的冰層來說,還真不算什麼。冰的表面因為夏季的到來,失去了最初粗糙的雪隴形狀,變得光滑,幸好我們的雪地靴防滑效果還不錯,可又總過不了自己內心障礙這一關,總覺得隨時會滑倒,便始終舉步維艱。

那位穿著黑色長袍我們猜測他可能是當年李鴻章大人身邊小太監的傢伙,一直和斯科特他們走在前面,小聲說著話,時不時又回過頭來看我們幾眼。他藏在墨鏡後的眼神我們無法知悉,但總感覺他不懷好意,這種不懷好意源自什麼,我們也無從捕捉。

看起來不遠的冰面,我們走了差不多一個小時。與南極冰面接壤的火候鳥島海灘,竟然沒有一絲被水分侵蝕過的痕迹,彷彿有一道鮮明的界線,將冰面與海島區分開來,一邊是頑固的不受任何外界環境改變浸染的干谷,一邊是同樣頑固的將咫尺之隔的干谷拒之門外的結了冰的海洋。

有三四十個士兵圍著先於我們一步抵達的那兩台雪橇車,卸下補給與物品。斯科特與他的士兵也加入到了隊伍忙碌起來。戰斧明顯很興奮,摩拳擦掌,想要大步跑過去和他的戰友們打成一片,可他看到我和蘇如柳等人在海灘邊沒人搭理、傻站著的模樣後,便也只好停下來和我們守在一起。那一會兒,我反倒期待斯科特回過頭來,用他一向讓我們生厭的傲慢對我們指手畫腳,要我們跟上他們的隊伍繼續行進。可此時他好像遺忘了我們的存在,領著那些美軍徑直往遠處如同城牆般的山坡走去,反倒是那個穿著黑袍子的傢伙,依然時不時回過頭來看我們幾眼。

「跟上吧。」戰斧試探性地建議道,「雷團長應該在前頭等著我們,弄不好他還在念叨著呢。」

「那就跟上吧。」蘇如柳點了點頭,因為我們受到如此冷落,她的表情顯得些微尷尬,不像是一貫高傲冷靜的她應該有的模樣。

不遠處幾個穿著美軍軍裝的華人士兵突然朝著我們大呼小叫起來,緊接著,五六個頭髮亂糟糟的紅臉漢子沖著我們大步跑了過來,跑在最前面的一個傢伙還一邊跑一邊嘴裡大聲喊著:「快看是哪一個兔孫子來了?」

我們估摸著跑過來的應該就是戰斧的戰友吧?可戰斧卻將臉上戴著的雪地墨鏡往上一拉,瞪大圓眼,一臉迷惘地看著對方,嘀咕道:「這都誰啊?」

那幾個漢子很快跑到了我們跟前,為首的一個大鬍子男人直接一拳砸到了戰斧胸膛上:「小兔崽子,幾個月不見,看到老子還裝不認識了不成?」

戰斧這才咧大了嘴跟他們一般大呼小叫起來:「鳴哥,是你啊?你……你怎麼變這麼個樣了?」

「什麼樣?放你在這鬼地方待兩個月,你可能還沒我現在這模樣好看呢!」被他稱呼為鳴哥的應該就是他們之前一直說過的團長雷鳴吧?只見他唯一沒有被厚棉服包裹著露在外面的大腦袋上,亂糟糟的頭髮像是枯草一般,彷彿一扯就會斷成兩截。一對碩大的護耳保護著他的耳朵,可耳朵下方卻不知道為什麼掛著一些像是雪凍成的冰霜。他們幾個人臉上的皮膚遠遠望去都像是紫色的,感覺特別瘮人,走到他們跟前,才看仔細,那不過是臉上皮膚下層紅血絲正近乎於詭異地浮出在表面,裡面流淌的血液似乎時刻醞釀著要衝破皮膚,噴洒到這極寒的世界裡。他們還都留著非常濃密的大鬍子,簇擁著各自裂得如同乾旱田地的嘴唇,張嘴說話時哈出的霧氣中,帶著一股子非常難聞的奇特口氣。

應該就是雷鳴的高大漢子繼續笑著望向我們其他幾個人,目光在每一個臉上帶過。最後他大步走到了童教授跟前,然後「啪」的一個立正,敬了一個軍禮,大聲說道:「您就是龍騎先生吧?遊騎兵上尉軍官雷鳴向你問好,希望以後能夠與你合作愉快。」

說到這兒,他身後的一個年輕士兵咧嘴笑了,對另外一個士兵小聲道:「恁瞅瞅恁瞅瞅,鳴哥嚴肅起來,場面話也順得一溜一溜。」

戰斧哭笑不得,忙對雷鳴擺手:「鳴哥,這位是童教授,不是龍騎。」說到這兒,他指向我,「這位才是我們這次行動里最關鍵的人物龍騎龍先生。」

「啊!」雷鳴撓了撓後腦勺,扭過頭來對我咧嘴一笑,「你看我,又丟人了是不?龍騎小哥,以後咱多近乎近乎,咱還指望著你給咱中國人爭臉來著呢。」

我也笑了,沖他點頭示好。之前聽蘇如柳與戰斧說起這個帶著軍隊經歷了一系列恐怖事件後,依然能樂觀頑強的中國軍官時,腦子裡成形的他應該是腰桿筆直,眼神中滿是堅毅與決絕的,誰知道他不過是一個率性耿直又容易親近的北方漢子而已,還帶有北方人那種鮮明的粗枝大葉的可愛缺點。

這時,戰斧又將玄武與曉燕一一介紹給他們認識,蘇如柳與雷鳴卻是舊識,雷鳴對蘇如柳說道:「你啊,漂漂亮亮一個大姑娘,跟著來這什麼鬼南極幹嗎?你瞅瞅我們現在這副人不像人、鬼不像鬼的模樣,就是你們過些天后要變成的鬼樣子了,我們這些大老爺們長什麼樣子還無所謂,你們這些愛美的姑娘能不介意?」

「可我覺得雷團你們還挺好看的。」蘇如柳溫柔地笑著回答道。

雷鳴自己也樂了:「確實也好看,每天起床看到身邊這些兔崽子長得越來越像山上的馬猴,看多了倒也順眼了。上次有個毛子醫生說了,我們現在這副鬼模樣,其實也算是身體對這惡劣天氣的一種自然適應。比如毛髮長得很快,目的是讓咱禦寒,又比如每天吃些扯淡的壓縮垃圾,可腰上、背上卻還能夠多上一層脂肪,據說也是因為身體根據外在環境的條件潛移默化地改變。」

「等等!」我將他打斷了,望向了蘇如柳,一個大膽到近乎瘋狂的念頭出現在我腦海里:「如果——如果身體能為這惡劣氣候而做出改變的話,那長期生活在南極的人類,會不會衍變成長著全身長毛的一種新的人類分支呢?我記得西方有個叫作什麼《變化論》的理論,詮釋過這種可能性。」

「你說的應該是達爾文的《進化論》吧?」童教授整張臉都差不多躲到了墨鏡與口罩後,說話時聲音瓮聲瓮氣,他輕輕咳嗽了一下,「龍騎說的也不無可能。如果——只是如果,如果我們人類曾經有一支分支,被迫需要在這種惡劣的區域生存並繁衍下去,那麼,他們就不得不經歷一次大自然無情的篩選。首先,身體狀況跟不上的會第一時間被淘汰。接著,無法適應這個環境的,又會選擇離開。到最後留下來想要征服這裡的那群人類,他們的身體就會為了適應這環境,開始慢慢產生一系列的變化。」

蘇如柳面色也變了,她接過了童教授的話:「於是,他們身上的脂肪會持續地累積,以至長成保證能夠抵禦寒冷的體重。毛髮日益旺盛,甚至出現返祖的現象。他們的腳掌因為要在冰塊與雪隴上行走,便要進化到擁有足夠的力量和厚度,這樣才不會在邁步時完全依靠腿部的力量導致輕易地滑倒。」

「如柳姐,我怎麼聽不懂你說的這些是什麼意思呢?你難道是想要告訴我們,之前我們看到的那種長著長毛的大傢伙,會是人變成的?」阮曉燕笑著開口了,並摘下了口罩,「我還是覺得夠懸,他們的手掌我們都看到了的,直接就是一把分岔的利刃,單這一點,就說明它們與我們這些人不一樣。」

「正確一點來說,它們並不是沒有手掌,只是沒有手指而已。」蘇如柳正色說道。

雷鳴止住了笑:「你們在討論的是美國人稱呼為Yeti的那些大傢伙嗎?我也看過照片……」他皺起了眉,好像在思考什麼,接著對身後一個士兵說道:「小陝北,把你的右手拿出來給這幾位長官瞅瞅。」

「鳴哥,冷哦!」那個叫小陝北的矮個漢子癟了癟嘴,「回去再瞅不中?」

「你那爛豬蹄還有什麼冷好怕的,要你掏出來就掏出來,難不成鳴哥的話還使不動你了?」旁邊一個大塊頭兵笑罵道。

小陝北也不多說了,沖我們笑了笑,摘下了他右手的手套……

我被他突然間一把摘下手套後舉起的手掌嚇得一愣,但也第一時間因玄武那孔武有力的胳膊搭在肩膀上而鎮靜下來。小陝北的右手手掌,很清晰地分成手掌與手指兩個板塊。這裡說的分成兩個板塊,是包括皮膚顏色與肌肉質地的不同。手掌位置還有一二血色,可五根手指呈現出來的卻是我們鄉下老家熏制出的那種臘肉的顏色,並且上面的肌肉也縮緊了,指尖的指甲顏色也變得有點深,彎曲的幅度與我們正常人指甲彎曲的幅度大相徑庭,就像是五柄鋒利的小刀。

見我們都露出驚訝表情,小陝北憨憨一笑:「跟著雷鳴哥,這一百多斤早就隨時準備撂下了的,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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