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十九章 維多利亞干谷

不管龍老先生的故事如何曲折離奇,對於坐在機艙里的我來說,吸引力早已和之前不一樣了。此時發生在我身邊的一切,早已不是用「詭異」兩字可以說明,比如剛才龍兵說第七個加入我們的人是阮曉燕。

我閉著眼睛,雙手環抱胸前,無法控制自己不去對目前發生在身邊的各種事情設問與質疑,太多謎團讓我纏繞其中,無法自拔,也沒有頭緒。

我唯一知道的是:我必須走下去,因為這可能是冥冥中就已經註定的。

我按下暫停鍵,讓自己放鬆片刻,找尋一點點寧靜。機艙里只有一前一後兩盞小燈亮著,窗外是漆黑的天幕。其他人都閉著眼睛,彷彿睡著了一般,可整個機艙里,又沒有誰發出沉重的鼻息。

我解開安全帶,站起來開始數人頭。從走上這架飛機開始,我就在搜尋龍兵所說的「阮曉燕」,可除了我們五個和坐在後排的中年男人外,我一直沒有發現哪裡有一個嬌小的女人。

「沈異,坐過來吧。」龍兵小聲說道,黑暗中他那細長的眼睛閃著微微的光。

我朝他旁邊的空位走去。悟空和莫休言就坐在他的後排,見我過來,微微抬了抬眼皮,接著又閉上了。

我坐下來扣上安全帶,龍兵看了我一眼,似乎想要在我身上捕捉到什麼一般,接著說道:「沈異,你在找人嗎?」

我點了點頭。

「你想看到阮曉燕,我爺爺說過的那位女飛賊?」龍兵往後靠了靠,十指緊扣,閉著眼睛。

我也往後靠了靠:「我希望多一點知情權,而不是什麼事情都要我自己揣測。」

龍兵嘴角往上揚了揚,眼睛依然沒有睜開:「你記不記得我爺爺說過阮曉燕有一個很特別的原則——她不會進入除了入口以外沒有第二個出路的空間。」

我再一次應著,有點恍然大悟:「你的意思是像機艙這種完全封閉的空間,她是不會進入的?不對啊,這裡有圓窗,和大型海輪上的小圓窗大小差不多,既然她能夠在海龍號的艙房裡待著,為什麼不能上飛機?」

龍兵的聲音很慢:「沈異,高速飛行中的飛機窗戶可以被人砸開嗎?不可以,但行駛中的海輪的窗戶,隨時可以砸開,並不會影響它的行進。」

他睜開了眼睛:「沈異,阮曉燕就在我們這架飛機上,不過,她並不在我們目前待著的機艙里。」他指了指前方機艙艙門的位置。

我這才注意到,在艙門正對的角落裡,有一個看上去是臨時擺放的座位,位子上坐著的是誰,我目前的角度無法看到。因為——她的個子應該特別嬌小,所以深陷在椅子里了。

我愣住了,這時從那個位置傳來一個女人輕微的咳嗽聲,一聽就知道是假意咳嗽。我莫名地激動起來,老先生的故事終於與我的世界交匯了,甚至,她可能和之前我所見到的戰斧一樣,保留著年輕的模樣——這,將是一件多麼可怕卻又多麼神奇的事情。

「她什麼都不記得了,只知道自己是一個上把手而已,最後的記憶片段停留在了被警察廳抓住。」龍兵的聲音在我耳邊響起,「2008年,一片從冰川上滑落的冰山,在南極圈的海面上漂著,一艘日本人的捕鯨船與它擦肩而過。一個眼尖的水手,注意到冰山裡有深色的物體,像是鑲嵌在其中一樣。於是,日本人利用器械將這塊冰切割了出來,接著,他們在冰塊中發現了一個20世紀40年代生產的美軍睡袋,睡袋裡可能有一具人類的屍體。」

「捕鯨船上的日本人不敢將冰塊融化,大和民族的嚴謹,讓他們緊急聯繫了相關海事部門,可當時我們龍家也有一艘破冰船在附近海域做採樣研究工作,對日本捕鯨船的這一發現,也第一時間掌握了。接著,我花了一點錢,便得到了這塊奇怪的冰塊。包裹人類身體與睡袋的冰塊,被一點點地琢去,我們驚喜地發現,找到的竟然是70年前消失在南極的阮曉燕。」

「龍家請來很多西方醫師,圍繞著阮曉燕如同冰雕的身體抓耳撓腮,卻都無計可施。他們都給了這麼一個答覆——這是一個已經死透的女人,不管她的皮膚多麼光滑,器官如何完好。心臟停頓了,就不可能在這大半個世紀之後重新啟動。我們只能嘗試中醫,儘管對這麼個奇怪的病患來說,中醫明顯不可能有什麼更好的方法。果然,我們請來的那些所謂的中醫泰斗,都一一搖頭。就在我們差不多準備放棄,打算將這具冰凍的屍體運回去給老爺子看看,讓他徹底死心時,卜非出現了,他是一個醫師。」

「卜非被我偷偷拉到了專為阮曉燕建造的冷庫里,他觀察了幾天後,認為並不是完全沒有喚醒阮曉燕的可能。理論上,他覺得自己能夠讓阮曉燕再次蘇醒起來,只是對於進行手術的手術室溫度、手術的難度與時長等很多因素,提出了一些近乎苛刻的要求。」

龍兵看了我一下,然後聳聳肩:「當然,這些近乎苛刻的要求,對於普通人來說是根本不可能做到的,但對於龍家來說,卻並非難事。兩個月後,阮曉燕蘇醒了,再次站了起來,可惜的是……她對70年前發生的事情,基本上沒有了記憶,她唯一記得的是她是一個飛賊,她有一個弟弟,叫作阮曉峰。」

龍兵說到最後幾句話時,從機艙尾部傳來有人行走的聲音,龍兵話音落下的同時,一隻修長的手掌伸到了我的面前,我猝不及防,抬起頭髮現是之前坐在最後面的那個瘦削的中年人——應該就是龍兵說的叫作卜非的男人。

「你是沈異吧?我是卜非。」他的臉上沒有太多血色,眼睛往外微微凸出,加上個子又高又瘦,像是個隨時想要行兇的殭屍。他見我還愣著沒有伸出手,便將手縮了回去,繼續道,「你和你父親沈朝陽長得很像,不過你父親比你還要高大。」

「你見過我父親?」我問道。

卜非點點頭:「我比你們年紀都要大上很多,當年他們走時,我已經記事了。」

「哦。」我點了點頭,握住了他還沒完全縮回去的手掌。

這時,莫休言突然說話了:「卜醫生,龍兵始終沒有說你是用中醫的什麼方法將阮曉燕喚醒的,說來聽聽。」

卜非搖頭道:「那不能隨便亂說。」

龍兵卻笑了,和他一樣咧嘴笑的是龍悟空,分了層次的臉因為笑容變得更加猙獰。一直靜靜坐著的釋明鏡也站了起來,走到我們旁邊坐下,對卜非說道:「卜醫生,難不成您老是用跳大神的方法將阮曉燕跳醒的?」

卜非淡淡道:「釋師傅別瞎說,跳大神那一套是在鄉下為了糊口才用的,做不得數。」

咳嗽聲從機艙前方響起,是從阮曉燕所坐的位置傳出來的,很快,一個個子不高的女人從那座位上站了起來,慢慢轉過身體,深灰色的羽絨服將她包裹得嚴嚴實實,至於她是否真如龍老先生說的那麼嬌小,暫時無法知曉。

她將頭上戴著的連衣長毛帽子往後放下,齊耳的短髮顯露在我們面前。

她又將臉上的大框墨鏡摘下,姣好的容貌上,看上去天真無邪的微笑如同初春盛開的花。

她沒有朝我們走來,而是固守在那扇關攏著的機艙門旁沖我們說:「卜先生是曉燕的再生父母,這點曉燕必將回報,至於他喚醒曉燕的方法,先生不想說,是顧忌曉燕未曾婚配。」說到這兒,她笑得更加燦爛了,「可是,在座的各位,又有誰年歲能與我相比呢?我都可以做你們的祖奶奶了。所以,還把我看成一個黃花姑娘,豈不是滑稽?」

阮曉燕的目光最終落到了卜非身上,眼睛裡居然透出一絲情意來,她頓了頓:「卜先生喚醒我的方法是推拿。本來已經僵化的身體,被他捏揉得漸漸蘇醒,血液也在他的手掌中一點點地融化,也就是說,我身體每一個部位的肌膚上,都有先生撫摩過的痕迹。」說到這兒,阮曉燕臉上泛起一抹紅暈,但她並沒因為這抹紅暈而低頭,反而笑得更加坦然起來。

龍兵站了起來:「曉燕姐,真正激活你心臟重新開始跳動的,還是強勁的電擊。卜非再如何能耐,也還是需要仰賴高科技的醫學器械。」說完這話,龍兵又笑了,他走到阮曉燕身邊,轉過身望向大夥。

龍兵挺直了脊背,在他身上不時浮現的那種類似王者的氣質,又一次顯現出來。他沉聲說道:「你們都聽我們家老爺子說起過火候鳥島在南極圈內,應該會以為我們這一趟行程的目的是進入南極。可是實際上,從我們與鬼藏家同時進入南極進行勘探開始,火候鳥島就沒有在南極出現過,甚至當年參加過美軍『跳高行動』的老者,也並不知曉有這個島存在。這點倒並不出奇,畢竟老爺子與曉燕姐他們參與的『投手計畫』,本就屬於極度機密的一次行動,最後行動失敗,所有相關資料與痕迹都被抹殺乾淨也很正常。可火候鳥島完全消失了這一點始終讓我們匪夷所思。」

「一直到今年年初,也就是三個月以前,在澳大利亞附近的西風帶中,一個形狀大小與我爺爺所描繪的火候鳥島大致相同的島嶼,憑空出現在衛星拍回的照片中。」

「我們與鬼藏家的探險隊差不多同時登上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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