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十六章 失蹤的軍團

在前往澳大利亞的飛機上,悟空將一個MP3遞到了我手裡:「老爺子的錄音,你繼續。」

說完,他轉過身朝旁邊的沙發走去,機艙不小,但座位卻只有十幾個,我們幾個人都分開坐,只有龍兵和莫休言在角落裡小聲說著話,一個瘦瘦的中年人坐在最後一排,戴著眼罩,估計已經睡著了。

我戴上耳塞,按下了手裡的MP3按鈕,快進到之前聽到的位置,七十年前龍老先生經歷的那一切,穿越生死與時空飄來,再次穿過我的耳膜,顛覆了我的世界……

經過雪舞者忍者襲擊的事件後,我們再也沒在「海龍號」上輕舉妄動,也沒有將童教授遇襲的事告訴美國人,因為曉燕竊取戰艦上的資料在先,況且,我們沒有任何證據能證明對手曾經存在,假如要跟美國人坦白,反倒會平添不少麻煩。

面對雪舞者,我們雖然有所謂的強大的友軍——美國人,可是,與其相信他們,我們還不如相信自己。畢竟,中日戰爭在我們遙遠的國土上,早就不再遮蓋任何虛偽的面紗,我們與日本人之間是不死不休的局面。可與美國人之間的隔閡,卻是短期內壓根兒沒有辦法跨越的。雪舞者,在戰艦這樣不大的空間里居然也能隱藏得如此隱蔽,一方面固然可以說是因為他們過人的忍者才能,另一方面,他們有沒有可能與部分美國人已經結為盟友,我們不得而知。

幾天後,我們抵達位於澳大利亞附近海域的一個孤島,小島在地圖上是否存在我們並不知道,但有一點可以肯定,島上的建築與設備一應俱全,絕對堪稱美軍海外軍事基地中的一個典範。

靠港後,斯科特派人過來通知我們不用下船,說只是補給而已,很快就要再次出發,我們用微笑適當地做了回應。

接下來的兩三天,戰艦上天天播放著那年代流行的音樂,有一次居然還放了一首中文的《黃葉舞秋風》,周璇那細細的聲音悠悠傳開,蘇如柳靠在會議室的窗檯前小聲和唱,側面非常迷人。而和我一樣坐在她身旁不遠處望著她的人,還有戰斧,他嘴裡叼著半截斯科特專程差人送給他的大雪茄,也不知道是不是已經過期了。

到第三天晚上,那位胖胖的芬妮小姐過來通知我們,第二天就會啟程去火候鳥島。她說到「火候鳥島」這四個字時,我發現戰斧和蘇如柳的眼睛裡都閃過了一絲什麼——欣喜抑或是期待的那種光,轉瞬而逝。

我不明就裡。

接著,芬妮小姐說晚上斯科特先生委託她領我們中國團隊上岸,一起去島上的小酒吧喝點啤酒。童教授很興奮,搓著雙手說了一大串諸如「有幸得到斯科特先生邀請,甚是榮幸,作為友軍的我們定將如何如何」之類的話。可看芬妮小姐的表情,她應該沒怎麼聽懂童教授那略帶鄉音的客套話。

晚飯後,我們跟在芬妮小姐身後走下「海龍號」,戰斧又走在最前面,用他那蹩腳的英文和芬妮大聲地交談著,像是在說清朝帝王臨幸後宮妃嬪的規則,唬得芬妮那胖女人張大嘴露出一個受驚的表情。

玄武始終走在我前面,他今天沒有穿那件白色的唐裝,一件淺灰色的無袖褂子隨意地套在身上,像是一個拉洋車的夥計,下身那條牛仔褲,卻又讓他透著一絲滑稽。

他步伐穩健,不急不慢。可漸漸地,我發現就在我與他這看似尋常的前行過程中,因為他在我身前我順著他的步伐速度,我和他居然漸漸走到了一行人的最後。

我有一絲起疑,加快步子,想要越過他,可玄武后腦勺好像有雙眼睛一般,隨意走著,每次都恰好擋在了我的前面。

我意識到他有什麼不想別人知道的話,想要私底下與我說,畢竟之前那張紙條,證明他一直想要和我達成某種只有我們兩人知曉的關係。我想了一下,反正就算與玄武之間有隻屬於我和他的秘密,也沒有什麼不可以的,於是,我索性放慢了步子。

玄武扭過頭來,沖我微微笑了笑,此時我們前方的幾位夥伴,都已經在七八米外了,只有童教授走得慢一點,也在我們五米開外。

玄武退到和我並肩,還沒等他開口,我率先問道:「陳師傅,有何賜教?」

「談不上賜教。」玄武眉頭皺緊,聲音壓低下來,「龍騎,什麼是斷頭河?」

我一愣,可腦子裡面思考的卻是——接下來我是應該和他一樣壓低聲音,融入與他現在這陰謀般的交流,抑或是抬高聲調,說句國民政府官員慣用的官話,讓他狼狽地拾個無趣?

最終,我選擇了沉默。玄武繼續問著:「斷頭河是不是就是沒有源頭的河?」

我應了一聲,接著小聲問道:「那什麼是指江山呢?」

誰知道我這話一說出口,玄武反倒一愣,緊接著他反問我道:「難道你也不知道指江山的意思嗎?」

我莫名其妙地搖了搖頭。玄武卻停下了步子,他的眉頭皺得更緊了。我也停了下來,扭頭看著他。

玄武終於搖了搖頭:「看來,我是上當了。」

「玄武,我怎麼越聽越迷糊呢?這六個字是別人告訴你的嗎?是什麼意思?你為什麼要把這六個字偷偷告訴我?」我一口氣提了諸多問題。

玄武像是做出了什麼決定一般,猛地抬頭望向我,正要開口時,他忽然換上了平日里的木訥表情,故意放大聲音說道:「龍騎,走快點,他們都走遠了。」

我詫異,再一看就發現玄武轉變語音的原因:之前走在我們前方五六米遠處的童教授,不知何時也和我們一樣停下了步子,蹲到地上,正在認真地系著腳上的鞋帶。

玄武拍了拍我的肩膀,大踏步朝前走去。

美國人所謂的酒吧,其實只是一個缺了一邊牆的營房,以及營房前一塊空地,稀稀拉拉擺放著幾張椅子。我們到時,有十幾個美軍士兵手裡舉著啤酒,叼著雪茄,在那裡大聲說話,見我們走近,他們放肆地盯著我們看,視線在我們身上遊走,最終定格在蘇如柳與阮曉燕身上,有一個大鬍子水兵甚至還吹起了口哨。

我們沒有搭理他們,芬妮領著我們走到酒吧角落,指著擺在地上的兩箱啤酒用生硬的中文對我們說道:「這是斯科特先生送給你們的啤酒,希望你們度過一個愉快美好的夜晚。」通過芬妮的話,我們彷彿看見傲慢的斯科特就站在我們跟前,露出「你們沒喝過啤酒吧」那種居高臨下、揚揚自得、讓人反感的表情。

芬妮交代完之後,笑眯眯地離開我們,走到吧台前,和一個跟她一樣肥胖的白人聊天去了。

童教授率先坐下,接著蘇如柳和阮曉燕也都挨著他坐下。我和玄武卻沒有就坐,盯著那兩箱啤酒,有點情緒。對於我來說,文人的所謂氣節,並不是區區兩箱啤酒就能讓我輩如同貓狗般欣喜折腰的;而對於玄武來說,武夫的所謂傲骨,更加不能接受這麼一種在他看起來如同羞辱般的賞賜。

這時,戰斧那高大的身影從我和玄武兩個傻傻站著的人身邊走過,他嘴裡叼著的那半截雪茄冒著煙,熏得他自己眼睛都有點睜不開。接著,他撕開了啤酒的紙箱,從裡面提出一瓶啤酒來打開,他扭過頭,眼睛裡居然掛著眼淚——被他自己那惡臭的雪茄熏出來的。

戰斧笑得很燦爛,是那種可以照亮別人內心深處陰暗的燦爛:「玄武,你信不信,喝這種帶著泡沫的美國人的洋酒,你絕對不是我的對手,幾杯下來,你很快就會醉倒。」

玄武一愣,接著苦笑了一下,因為戰斧那燦爛的笑容傳達的信息似乎是在跟玄武說:既然暫時無法改變環境,那就適應吧,最好能苦中作樂!

玄武接過戰斧遞過來的啤酒,喝了一大口,「這是酒嗎?難喝得跟泔水一樣。」他放下酒瓶罵道。

戰斧哈哈大笑。

我嘆了口氣,接過一旁阮曉燕遞過來的一杯啤酒,然後朝靠牆的椅子走去。我知道戰斧在這異域他鄉表現出來的狀態才是對的,中國人和美國人本來就有很多不同。美國人的直接往往是那麼不留餘地,斯科特傲慢的示好方式,其實是用兩箱啤酒將我們直接逼到了自尊的死角——不要責怪我們這種在現代人看來不可理喻毫無必要的自尊,因為你們永遠不是我們,你們不像我們一樣,遭受亂世離亂之苦……

我們時刻都不能忘記和他們之間的差別——他們,代表著這個世界上最先進的一切——在他們面前,我們沒有任何能讓自己自如隨適地維持尊嚴的方式,細想起來,在我們加入這一團隊,跟美國人短暫的接洽過程中,唯一一次讓他們豎起大拇指的,也就只有我們的武術家們擊退夜帝那一事件了。

那次壯舉,在美國人的眼中只值兩箱啤酒——或許斯科特確實傲慢,我們的自尊也確實十分敏感。

我緩緩喝下手裡的啤酒,苦澀而難喝。

身後,蘇如柳的聲音傳來:「慢慢就會習慣的,龍騎,西方人心裡沒什麼小九九,不像我們中國人一樣,什麼事情都想得面面俱到。」

我回頭望向她,只見她端著一杯啤酒坐到了我旁邊的椅子上,她雙腿彎曲的弧度很好看,杏黃色的長褲讓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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