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十九章

周啟玉敲過樓板又扔下紙條後,心緒多少安定了些,斷定自己已把求救信號安全發出去了。就算樓下白金明睡得死,聽不到敲樓板的聲音,或者聽不明白敲擊聲中的含意也不怕,天一亮,最遲6點半,李四民就會起來在院子里打太極拳,就會發現那張紙條的。李四民發現紙條便會去報警,這樣一來,歹徒們搶銀行的計畫必然要落空,公安人員會趕在7時半周國鎮去銀行上班之前,在這裡把3個歹徒擊斃或抓獲。

由此也想到了可能會引起的風險——歹徒決不會束手就擒,他們會開槍反抗,甚至會拉響手雷,一場槍戰或者一場爆炸可能會在她眼前發生,甚至可能會讓她或周國鎮送命……

這實在是沒辦法的事。

在這夜之前,周啟玉做夢也沒想到她這一生中還會碰到這樣的麻煩。往日看報紙,看電視新聞,看到行兇搶劫什麼的,她總認為與己無關。今天好了,落到自己頭上了,想躲都躲不掉。她和周國鎮好歹都是國家幹部,不能因為怕死而眼睜睜地看著歹徒們去搶銀行,因此,要是真拚一下,也還是等天亮公安人員趕來後,在這裡拚好。

現在是凌晨3點25分,離天亮還有兩個多鐘頭,她和周國鎮唯一能做的只有等待。

客廳里的氣氛不錯,在某種程度上甚至可以說是愉快的。5個男人不像劫持者與被劫者,倒像親密的老熟人似的,都在談今夜的蘇聯,談緊急狀態委員會、葉利欽和戈爾巴喬夫。

周國鎮說:

「老戈算完了,葉利欽能不能抗過緊急狀態委員會也難說,我料定蘇聯日後得亂。」

「眼鏡」道:

「蘇聯亂起來也不是壞事,這一來咱就少個超級大國的威脅了。」

王元龍說:

「要是真一亂,就苦了老百姓,蘇聯的老百姓就涼快了……」

老林說了句:

「你現在不也正涼快著么?」

王元龍嘴一撇:

「我不能算涼快,我這算自找倒霉!」

老林笑了:

「其實也不倒霉,你看,和你們行長談心也談了,還他媽吃了人家行長3個荷包蛋,不是我們來借錢,周行長會讓你吃他的荷包蛋?」

「哎,不能這麼說!我和行長就是再有意見,3個荷包蛋的交情總還有嘛!是不是,周行長?」

周國鎮沒做聲。

王元龍又說:

「哎,周行長,你說老戈這傢伙身邊就沒幾個知心人么?他就不能把自己的情況偷偷傳給外界么?」

周國鎮接了碴:

「他肯定會想法傳的,沒準已傳出去了。」

周啟玉覺著這話裡有話,插上來道:

「保證傳出去了,沒準這會兒美國的布希都知道了。」

周國鎮搖搖頭:

「不一定。人家知道他現在在哪裡么?看守他的有多少人……」

就說到這裡,不能進一步往深處說了,而周啟玉也完全聽明白了:周國鎮是要她再細想想,求救信號是不是清楚而明確地發出去了?

周啟玉仔細想了想紙條上的內容,突然發現一個問題:紙條上沒寫樓層房號!繼而又想到,光把一張紙條裝在塑料袋裡扔下去也不保險。李四民一家萬一沒注意到院中的紙條咋辦?紙條被風颳走咋辦?

心中一緊,周啟玉坐不住了,站起來要往客廳門外走。

「眼鏡」馬上跟著站了起來:

「上哪去?」

「上廁所,還……得看看孩子。」

「眼鏡」沒再做聲。

周啟玉走出客廳,先進了卧房,摸黑找到了紙和筆,又給小孫女瑩瑩蓋好毛巾被,才不慌不忙地去衛生間。進衛生間時,周啟玉注意到,「眼鏡」一直站在內客廳門口,一會兒看看她,一會兒看看客廳里說話的人,槍也從褲子口袋裡掏了出來,很警惕地握在手上。

插上衛生間的門,周啟玉才覺著沒什麼可怕的了,一顆懸著的心平靜下來,遂把紙鋪在膝頭,又把剛才寫過的話重寫了一遍,且在落款處寫下了自己和周國鎮的姓名、房號和新的時間:凌晨3時43分。

寫完後,周啟玉想再到卧房去一趟,找樣顯眼的東西和紙條包在一起,從已被她割開的紗窗洞扔出去。又一想,覺著不行:自己剛從卧房出來馬上又回到卧房,「眼鏡」要起疑的。這才在衛生間拿了卷塑料皮包著未開封的衛生紙,用牙把塑料皮咬破,把紙條塞了進去。

衛生間也有紗窗,且被生鏽的螺絲上得很緊,周啟玉雖有時間,卻沒法子把紗窗取下來,想用刀劃,衛生間又沒刀子。正著急時,無意中看到一節捅下水道的舊鐵絲,就試著把舊鐵絲當刀,在紗窗上劃,把紗窗劃開了一個口子,扔下了那捲衛生紙。

這下子完全可以放心了。衛生間的位置正在李四民院門旁邊,李四民一家子進進出出一定會看到,況且那捲衛生紙又是粉紅色的,很醒目。

她知道只要一大早李四民一家人看到那兩張紙條中的任何一張,「眼鏡」他們就到不了銀行了。只是擔心手雷在這樓里拉響咋辦?

真要命!第二張紙條還是沒寫好!她應該寫上自己的要求:在歹徒們離開這座大樓後再行動,否則,不但是她和周國鎮,只怕這樓上的許多人都要跟著遭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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