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金屍 一、金屍(上)

羅智好被定罪後,馬如龍又找劉歡要了一次鬼鐮刀,但這次劉歡說什麼也不給了。倒不是他故意刁難,而是因為上次事情鬧得太大,所以這把鐮刀已經被送往一處專門的保管地存放起來,與這個「人世間」再無任何關係。

由於最近一系列的「背運買賣」,使我們準備暫停手頭的生意,出去旅行一段時間,一來放鬆一下,二來緩緩運道。但事不遂人願,在旅行之前,我們又遇到了一宗異常詭異的物品交易,巧合的是這宗物品也屬於神像類物品,是一尊佛首。

佛首在古董市場屬於比較特殊的一類交易,因為相關物品的來源有兩種渠道:一是匠人專門製作的佛首,這類物品屬於真正的手工藝品,供人珍藏;還有一種是從廟裡偷出來的佛首。

世界上就是有如此瘋狂的小偷,為了錢什麼缺德事都敢做,甚至是盜竊佛像的首級。

K市曾經發生過一起震驚西南省的案件:十年前某著名寺廟發生了一起盜竊案,三名小偷趁夜進入羅漢堂盜竊十八羅漢的佛首,結果在鋸到第四具佛首時三人毫無緣由地當場死亡。

死亡原因據公開說法是失足摔落引發的顱腦損傷。

問題在於,三名小偷就是再傻也不可能一起爬上佛像身體,而且雕像高度只有兩米多,這種高度能摔死人已經不容易,更不容易的是同時摔死三個人。所以社會上對這件事的傳言很多,甚至到了離譜的程度。

按正常的想法,出了這種事之後,相關的偷盜事件應該大大減少,甚至杜絕了。事實上,偷盜佛首的行為不但沒有結束,反而越來越多,因為佛首在港台、東南亞地區屬於熱銷品,只要是真品,就不愁賣。於是,那些不信報應的竊賊們抱著「奇貨可居」的心態,便大肆偷盜佛首,然後高價賣出。那一段時間,K市古玩圈佛首交易達到了巔峰。後來公安機關針對越來越嚴重的佛首盜竊現象,展開了一輪嚴打風暴,重判了幾名「行業精英」後,相關的偷盜行為才漸漸平息下來。

雖然距離上次的嚴打風暴已經過去了多年,但在K市買賣佛首仍然是有很大風險的。如果賣家手上持有的佛首是偷盜來的,買家知情不報,案發後,也要承擔相應的法律制裁。

我們做的這單子生意一開始是中間人找到爺爺,爺爺這種老江湖當然不會為了一件古董而身涉險境,所以婉言謝絕了。但中間人極其執著地幾次登門拜訪,並拍著胸脯承諾絕對不是偷來的贓物。

那個中間人的幾次拜訪,正巧我都在家無所事事,他雖然沒有說動爺爺,卻把我的心說動了。於是背著爺爺,我把這次交易告訴了馬長珏,他立刻讓我暗中聯繫了這名古董中介,準備交易。

馬長珏本身就是香港人,自然知道這物件的行情,更知道只要價格適中就不愁賣,所以馬長珏當然感興趣。很快,我們三人和賣方兩人見了面。

中間人名叫易汗青,年紀只有三十歲出頭,卻是這行里的老油條了。他從入行直到今天沒買過任何一件物品,就是靠兩頭拉線賺中間費,如今也有上百萬的身價了。他「成功」的訣竅在於並不是簡單地帶人買、帶人賣,而是糅合了營銷的理念於每一筆交易中,他懂得炒作一件物品的價值,在交易開始前先把東西弄熱,以此提升交易價值,所以很多人主動尋求與他合作。

這次他帶來的賣家一看就是經過易汗青「包裝」過的。他名叫李河龍,雖然穿著一身名牌休閑裝,但暗褐色的皮膚,充滿鄉土氣息的五官長相,很明顯地告訴每一個與他照面的人,此人是個地道的農民。

當然,我的意思並非說農民不該進入這行,因為我們家就是農民出身,同樣是靠古董賺錢發的家,農民中自然也有很多像我爺爺這樣腦子活絡的人。可問題在於,易汗青包裝他的痕迹實在太濃厚,讓我們從內心覺得反感,總覺得他安排的就是一場局,我們來這兒就是被他坑的。

李河龍不但是個農民,而且看樣子也不像見過世面,坐在椅子上緊張得就像是小媳婦,一說話臉就紅。後來喝了幾杯酒,整個人的狀態才鬆弛下來。

「李大哥,酒也喝得差不多,該讓我們開開眼了。」馬長珏搓著手笑道。

李河龍從身邊的椅子上拿起一個黑色的舊式帆布包,打開後,將一個泥巴製成的神像頭擺放在桌面上,我們頓時就泄了氣。這哪能算佛首?充其量也就是哪個村子裡荒廢了的山神像,被他當個寶貝給弄了來。按理說這種檔次的物品,易汗青這種老江湖不該走眼,難道李河龍走了後門?我不禁暗中覺得奇怪。

然而,李河龍隨即便從包里取出一柄榔頭,對準泥質的神像頭敲了下去,「嘩啦」一聲,泥質的硬殼四分五裂,露出其中金燦燦的佛首。

從色澤、重量上,我立刻就判斷出這是一顆純金打造的佛首,貌不驚人的李河龍一出手就打了所有人一個措手不及,誰也沒想到這個農民居然身懷重寶。

人性就是如此貪婪!如果說鎏金佛首在交易時還會讓人有所顧忌,生怕觸及法律,那麼一顆純金的佛首就足以讓人鋌而走險。所以本來想好的諸如「一定不能違法、物品必須乾淨」這類場面話,頓時被拋到了腦後,三人六雙眼爍爍放光死死盯著這尊異寶。

論價值,我們可能從沒見過比這更值錢的東西。所以一旦入手對我們的事業而言能更上一層台階。

只聽馬長珏毫不猶豫地問道:「你準備多少錢出手?」

古董買賣很講究方式方法,像馬長珏這樣問價等於告訴對方:我很心急要你的東西,不管開多少價我都要。

在古董交易中,無論你多麼迫切地需要賣家手上的物品,至少問價時的狀態一定要「矜持」,這就叫欲拒還迎,欲擒故縱。馬長珏是這行里的老手,當然懂得這些基本的規則。他之所以會如此爽快,就是因為他想得很明白,這種等級的物品,即便我們三人掏空口袋都不可能買得起,所以只要他出的價格在我們所有存款的數額內,我們就算賺到了,否則按照實際價值,我們不可能有能力將東西納入囊中。

裝聰明和真聰明的區別在於,前者無時無刻都在裝,而後者不該裝時絕對不裝。

聽了這話,易汗青呵呵笑道:「馬老闆果然識貨,這邊李大哥也是爽快人。談價的事他全權託付給我,所以我也報個實誠價,一步到位,你別還我也不加了:一個佛首我要價八十萬,李大哥手裡一共有四個,所以總價三百二十萬。」

聽了這個數,我估計馬長珏都能高興瘋掉,因為一個佛首就是無價寶,何況四個一起才賣三百二十萬,這幾乎相當於是白撿。反正馬長珏的主要買家是在港台地區,K市管理再嚴對他影響也不大。

所以馬長珏沒有絲毫猶豫,立刻答應道:「沒問題,咱們什麼時候交易?」

「明天吧,主要是怕人心不誠,要早知道馬老闆如此爽快,我們今天就把東西都帶在身上了。」

「也別等了,就今天吧,帶我們去看東西,咱們一手交錢,一手拿貨。」馬如龍趁熱打鐵。

「好,痛快。」他一拍手,起身帶著我們去了存放剩餘佛首的地方。那是一棟普通的居民樓,屋子裡面還有三個像農民的中年人,估計是「保安」了。

李河龍對其中一人道:「二樹,把東西拿出來唄。」

那人就從沙發後抬出一個碩大的皮箱,打開后里面還有三顆用報紙包裹的佛首,扒開廢紙後,同樣是用泥巴做的假面,挨個用鎚子敲開後便露出金燦燦的佛首,兩個稍小,一個稍大。

雖然不大的屋子裡擠滿了八個人,但聲音靜得只有喘息聲,每個人臉上都被鍍了一層金光,看著就像銅人一般,四個農民表情極其緊張,雙眼死死盯著我們,似乎擔心我們隨時會搶了他們的寶貝奪路而逃。易汗青倒是比較鎮定,笑眯眯地抽著煙。

屋子裡的氣氛就像是兩幫黑幫分子在進行毒品交易,我毫無來由地忽然覺得緊張起來。馬長珏的雙眼是「釘」在佛首之上,就再也挪不開了,他拿出電腦道:「大筆現金交易只能通過網上銀行過戶了,不過我看幾位老鄉……」

「沒問題,我有賬號。」易汗青掐了煙,也起身取來一台電腦,打開後穩穩地坐在馬長珏面前,說道,「希望咱們合作愉快。」

仔細檢查過每一顆佛首後,馬長珏將三百二十萬打入了易汗青指定的賬戶,對方確認無誤,我們便將佛首包裹起來,放入箱子裡帶走了。

一路之中,馬長珏都很興奮,他摟著我翻來覆去地說:「兄弟,咱們發財了,發大財了。」

馬長珏高興的不僅僅是因為賺到錢,最重要的是這種等級的古物能完全提升他在這行里的名望、地位,而且他付出的也不算多。

「小馬哥,這些東西都是你的資金,和我基本沒啥關係,所以就別算我了。」

「這生意是你牽的線,當然有你一份,我可不是裝糊塗的人,背了許多天,咱們就靠這筆生意打個漂亮的翻身仗。」馬長珏激動得渾身都在發抖。

能有一筆大收益,我當然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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