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青花鬼瓶 二、青花鬼瓶(下)

司機聽說我們是救人命的,一路加著油門狂奔,到了別墅區門口,就看見周圍停著幾輛警車,四周已經被封鎖了。因為在路上時已經有警方的人聯繫過我,所以第一時間我就找到了該找的人—K市刑警大隊副大隊長劉歡。

劉歡長得又高又壯又黑,兩眼精光閃爍,一看就是位老公安。

「誰是寧水生?」

小夥伴們都望向我,我自覺地舉起左手,就像是小時候回答老師的問題一樣。

「是錢偉打電話給你的?」

「沒錯,就是他。」

「你報警的時候,如何形容他所在位置的?」劉歡問了句讓我有些愕然的話。

當時太慌張,錢偉的話,和我自己報警時說的話記憶都有些模糊,想了半天也不是很肯定地回答道:「當時他好像是說自己躲在卧室的大衣櫃里。」

劉歡皺眉想了一會兒,點頭道:「好吧,你跟我來一趟。」

從大門口到錢偉別墅的路上都設置了隔離帶,他的屋子則燈火通明,裡面有警員在不停地來回走動。由於到現在還沒見到老頭,我隱約有了不祥的預感,就問道:「劉隊,難道錢老爺子已經遇害了?」

「遇害是肯定的,不過死亡現場與你所描述的不太相符,所以我希望你確認一下。」

很快,我們兩人前後進入屋內,不知是不是心理作用,我似乎聞到了一股淡淡的血腥氣。劉歡直接走到了書房門口,指著裡面道:「你說錢偉打電話時說自己躲在卧室的大衣櫃里,那麼這個人是誰?」

我伸頭看了一眼,頓時傻了:只見錢偉滿胸血污地癱倒在寬大的皮椅上,兩眼瞪得又圓又大,一副死不瞑目的樣子。而他身前的書桌上,那口元青花瓷瓶以及周圍牆壁上全部濺滿了鮮血。整個遇害現場只能用「慘不忍睹」四字形容。

我突然間見到如此悲慘的場面,頓時抑制不住地哆嗦起來。劉歡則是一副見怪不怪的樣子說道:「主卧室的大衣櫃里確實也有一個人,你看看是否認識他,小心別碰到地下的血腳印。」

經他提醒,我才發現書房門口有一排血腳印一直延伸到二樓主卧室。

進了卧室,只見衣櫃門已經被兩邊打開,姓方的那個人靠牆坐著,手裡緊緊攥著一把沾滿鮮血的匕首,五官扭曲到了極點。他的嘴張得又圓又大,兩眼眼角上揚,整個腦門皮膚都往後綳去—這要說他不是被嚇死的,連傻子都不會相信。

連續看了兩場不可思議的兇案場景,我的心臟再也無法承受突如其來的劇烈刺激,只覺得渾身發軟,不由自主連退兩步靠在門框上。

「先別著急害怕,因為我還沒有陳述這件案子的最可怕之處。」

聽劉隊這麼說,我的心頓時虛了:「劉隊,我這人膽子實在不算大,能不聽這事兒嗎?」

「當然不能,因為你是報案人,而且你是錢偉死亡前不久才離開的,所以這宗案子必須得到你的幫助,前提是,你也需要了解案件的一些信息。」

「好吧,你說。」作為公民,有責任為警方的破案工作提供相關線索,這點覺悟我還是有的。

「這件案子如果從案發現場來推論,會得到一個很怪異的結果,那就是:打電話向你求救的人並不是錢偉,而是殺死錢偉的兇手。剛剛已經得到了兇手的身份信息,他不姓方,而是姓陸,叫陸偉,是一個在逃的入室搶劫犯。但是,走廊上那些血腳印是錢偉留下的。也就是說,在兇手殺了錢偉之後,應該已經死亡了的錢偉曾經走到兇犯藏身的大衣櫃前,而陸偉就是被一具會活動的屍體活活嚇死的。」

我一聽說是鬧鬼了,緊繃的神經立刻放鬆下來。因為這段時間跟隨馬家兄弟的歷練,對靈異狀況的接受程度已經高於常人。相比較而言,鮮血淋漓的兇案現場我反而難以接受。

觀察一個人表情的變化是警察的職業本能,劉歡道:「你微微喘了一口氣,似乎表現出一種如釋重負的狀態,這是為什麼?」

我心裡暗贊劉歡細緻的觀察能力,回答道:「因為我不怕鬼,只要別再出現慘不忍睹的兇案現場就沒問題。不過我非常奇怪一點,錢偉嚇死陸偉後難道又自己走回書房?」

「按照血腳印排列的狀況,我只能說十有八九是如此,不過案發時這屋子裡還有第三人在場。」

我反問道:「錢偉的管家阿明叔?難道他沒遇害?」

「沒有遇害,並且在我們來到現場後,第一時間找他了解了案發時的狀況。」

我則有些不太理解:「可是,整個案發過程時間也不算短,他既然沒有受到傷害,為什麼不報警?」

「你問得很專業,因為根據阿明的供述,錢偉有一個很奇特的病理狀態—夢遊,幾乎每天晚上都會在半夜時分弄出不小的響動聲,所以阿明對此早已是見怪不怪。兇手潛入屋子刺殺錢偉時發出的響動聲,阿明還以為是錢偉正常的夢遊時的聲音。」

我這才明白這麼大房子只住錢偉一個人的原因—恐怕是其家人無法忍受他的夢遊癥狀。

此時,劉歡的臉上似乎浮現出一絲思考後不得其所的表情,他猶豫著對我說道:「阿明曾將老人夢遊的狀態攝錄下來,我看後只有一個念頭:老人夢遊時的表現實在有些古怪。」

說罷,他打開一台攜帶型DV攝錄機,顯示屏上的時間顯示的是五個月前某天的凌晨三點二十四分。只見在夜間攝錄機的鏡頭裡,錢偉的眼睛隱隱透射著綠光,面容慘白的他手持一把斬骨刀搖搖晃晃地從二樓走下來,一直走到和客廳相連的開放式廚房前。他將一塊砧板擺放在自己面前,隨後猶如機器人一般機械地揮動著斬骨刀,一下下用力斬在木質砧板上,持刀的左手每斬一下,右手就會從砧板上「撿起一塊東西」,高高舉過頭頂再放入口中,吃得嘖嘖作響。整個過程透露著十足的陰森詭異,即便是我這個「久經考驗」的大膽兒,也不禁起了一身雞皮疙瘩。

「半夜三更看到這種狀況,膽子再大都會被嚇個半死,阿明就是在這樣的狀態下整整過了七年。」劉歡若有所思地說道。

「他不會天天晚上重複這一套動作吧?」我覺得自己臉皮都木了。

「你說得沒錯,分解一下就是:斬肉、吃肉、嘔吐。」

「嘔吐?」我剛問出口,果然只見攝錄機里的錢偉右手卡著脖子做出嘔吐狀,而且一吐就吐了很長時間。

「這……他這種行為雖然是夢遊,但確實讓人覺得不正常。」我皺著眉頭道。

一陣嘈雜的腳步聲響傳來,兩名警員陪著一位西裝革履、保養得當的中年人走到我們面前,其中一名警員道:「這位是被害者的家屬,接到我們的通知後趕來的。」

這人五官和錢偉很相似,幾乎就是錢偉中年時的翻版,不用說肯定是他兒子。此人滿臉都是冷汗,表情沉痛地對我們點點頭道:「辛苦兩位了,我是受害人的大兒子,錢恆。」

「我們正在討論案情,這個案子有不同尋常之處,溝通時你一定要控制自己的情緒。」劉歡道。

「我能理解。其實在來的路上我就有心理準備,這棟房子自從我父親買下來就一直不太平,我也曾勸他搬離此地,但老人家就是不聽,現在果然出事了。」

「哦,你說買來就不太平?能舉個例子嗎?」

「裝修房子時,我曾聽木工師傅說在屋裡看到外面暴雨傾盆,但一出屋子發現外面是晴空萬里。還有一次我夜裡上廁所的時候,好像是看到客廳北面的窗戶上映著一張蒼白的臉。第二天我把這件事告訴父親,他就逼著我們搬離了,但他自己一直沒走。」

聽了這句話,我覺著錢偉可能隱藏了一些不可輕易告人的秘密,劉歡則拿出那段視頻問道:「錢先生,你知道自己的父親有夢遊的癥狀嗎?」

「當然知道,從我們小時候他就這樣。母親被人綁架一個月之後,綁匪寄了母親的一個耳朵回來,父親看到後精神徹底崩潰,從此每天睡著到後半夜,都會出現這一奇怪的行為。」

「你的母親被人綁架?後來找到人了嗎?」

錢恆嘆了口氣道:「只找到那一隻耳朵。」

劉歡徹底陷入了沉思,因為案件本身並不複雜,整個作案現場一目了然,可人死後還能來回走動,這問題就無法解釋了,屋子裡忽然陷入一陣讓人心慌的寂靜。最終,我打破了沉默對劉歡道:「我認識一個人或許能幫到你。」

「哦,什麼人?可以請他過來一趟嗎?」

「我試試吧,只要他在K市,問題應該不大。」隨後我出屋撥通了馬如龍的電話。夜半深更,他正睡得暈頭漲腦,一聽這事兒,腦子卻立刻清楚了,乾脆地問:「你在現場?」

「是,你如果願意過來,我就在這兒等你。」

「我立馬就過來,你等著我。」之後不到半個小時,馬如龍就來到了現場,經過介紹,雙方稍微寒暄了幾句。

看過老人夢遊的錄像後,馬如龍直奔主題道:「我能不能在屋裡轉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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