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祭壇上的一雙鞋

沃金和弗萊明兩人最終來到幕間世界,他們通過詩人在一片黑暗中揮手造出的綠色通道,進入了一個多雨的、多宗教信仰的瘋狂世界。二人腳步輕盈,正站在可怕的黑色城牆外潮濕的草地上。

「我們現在進去。」詩人說著,捋了捋跟天空一樣綠的鬍鬚,「我們要從左邊遠處的那個小門進去,到時候我會讓它在我們眼前打開。如果有衛兵,我們就對他們用催眠術,或者直接制服他們,然後我們就進到城中心,到大廟所在的地方。」

「然後就能幫王子偷到靴子了。」沃金介面道,「這對於我這樣的人來說可真是一個奇怪的差事。如果不是他答應我,在我殺掉他之前重新賦予我名字——我的真名,我怎麼也不會同意幫他做這樣的事。」

「我知道,藍道爾大人,我的孩子。」弗萊明回答,「但是告訴我,你打算怎樣處置荷魯斯呢?荷魯斯也要殺他——而荷魯斯現在也在為他工作,就為了贏得同樣能殺掉他的機會。」

「我會先殺掉荷魯斯,如果必要的話。」

「這背後的心理學太讓我著迷了。所以我相信你肯定會允許我再問一個問題:你殺他和荷魯斯殺他又有什麼區別呢?不論怎樣,他都一樣死定了。」

沃金停下來,看上去在認真思考這個問題,好像他頭一次想到這個問題。

「因為這是我的使命,不是他的。」他最終答道。

「不論怎樣,他都一樣死定了。」弗萊明又重複了一遍。

「但不是死在我手裡。」

「確實。但我仍然看不到區別。」

「就這事本身來說,我也說不上區別。但是,是我被賦予了這項任務。」

「也許荷魯斯也是身負使命。」

「但不是聽命於我的主人。」

「為何你要有個主人,沃金,為何你不是聽命於自己?」

沃金摩擦著自己的額頭。

「我——並不——真的明白……但是我必須遵照命令行事。」

「我懂。」弗萊明道。正當沃金有點分神的當兒,有什麼東西在詩人的手杖尖上和沃金後頸之間放了一道電,一個小小的綠色火星閃了一下。

沃金拍了一下脖子,撓了幾下。

「什麼……?」

「當地的小蟲。」詩人說,「我們現在就去門那邊吧。」

在手杖的敲擊下,門在他們面前打開了,隨著一道短暫的綠色火焰閃過,所有的衛兵都睡著了。沃金和弗萊明從其中兩個衛兵身上順走了斗篷,繼續向前,來到了城中心。

大廟非常容易找。不過進去就沒那麼容易了。

因為在大廟入口前面,有更多衛兵——都使用了藥物,個個勇猛好鬥。

二人大著膽子來到近前,要求進入大廟。

外層衛兵的八十八支矛齊齊對準了他們。

「在日落雨之前,不接受公眾的朝拜。」他們被推推搡搡的同時被這樣告知。

「我們等著。」於是他們就等著。

日落雨降下來時,他們二人與一眾淋得濕漉漉的朝拜者一道進入了大廟的外殿。

然而當他們試圖闖進更深的地方時,守在下一道關卡的三百五十二個執矛的、用了葯的憤怒衛兵又把他們攔下了。

「你們有內殿朝拜的胸牌嗎?」領頭的一個問。

「當然。」弗萊明說完舉起手杖。

在那頭領的眼裡他們一定就是有的,因為他們獲准進去了。

而後,在接近內室聖壇的地方,他們再次被攔下。五百一十個勇猛憤怒的武士看守著入口,為首的軍官將兩人攔住了。

「閹人還是未閹人?」軍官問。

「當然是閹人。」弗萊明用迷人的女高音回答道,「請讓我們進去。」他的雙眼閃爍著綠光,軍官於是後退了。

他們進入內室,仔細地窺探聖壇,周圍有五十個守衛,還有六個異國來的神職人員。

「就在那裡,在聖壇上。」

「我們怎麼能拿到呢?」

「偷啊,最好的辦法。」弗萊明邊說邊向聖壇接近,電視直播的宗教儀式還沒開始。

「怎麼偷?」

「也許我們可以偷偷將我們自己的一雙鞋放在那裡,把那雙聖鞋穿出去。」

「有點意思。」

「或者,設想它們是五分鐘前被偷的?」

「我明白你的意思。」沃金低著頭,像是在朝拜。

儀式開始了。

「向您致敬,鞋子。」第一個神父口齒不清地開始說話了,「腳的穿著者……」

「致敬!」另外五個和道。

「優秀、仁慈、高貴、有福的鞋子。」

「致敬!」

「……您從混亂中降臨我們中間……」

「致敬!」

「……來啟蒙我們的心靈,提升我們的雙腳。」

「致敬!」

「啊,鞋子啊,您從文明之初就開始支撐著人類……」

「致敬!」

「終極的器物,腳的包裹者。」

「致敬!」

「致敬,奇妙的、磨損的中筒靴!」

「我們敬愛您。」

「我們敬愛您!」

「我們崇拜您那最完整的鞋性!」

「榮耀屬於您!」

「一切腳部裝備的始祖。」

「榮耀屬於您!」

「鞋子的終極概念。」

「榮耀屬於您!」

「如果沒有您,我們可怎麼辦!」

「怎麼辦!」

「腳趾頭杵爛了,腳後跟劃傷了,足弓也變平了。」

「致敬!」

「仁慈的、有福的鞋子啊,請保護我們,您的崇拜者們!」

「您從混亂中降臨我們中間……」

「……您降臨於陰沉昏暗的日子……」

「……從虛空中顯現,燃燒著……」

「……卻沒被燒焦……」

「……您降臨世間來撫慰和支持我們……」

「致敬!」

「……正直、豪邁、永遠向前!」

「向前!」

沃金消失了。

起了一陣冰冷的狂風。

這是時間轉換的風;聖壇上有一陣輕微的抖動。

七個之前生龍活虎的執矛守衛攤開四肢躺在地上,脖子的角度非常怪異。

突然間,沃金出現在弗萊明身邊:「快禱告,找個出口,快!」

「你穿著它們嗎?」

「穿著呢。」

弗萊明舉起手杖,遲疑了一會兒。

「恐怕會有一點兒延遲。」他的目光中閃過一道濃綠。

突然間寺廟中所有人的目光都對準他們。

四十三個憤怒的執矛衛士異口同聲地叫喊著,向前躍動。

沃金屈膝蹲伏並伸出雙手。

「天國就是這樣的。」弗萊明評價說,他額頭上的汗就像苦艾酒一樣發出寒光,「我倒是很好奇,這一切在錄像里會是什麼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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