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九章 黃雀

冉刻求在劫獄前,幾乎覺得必死無疑,從未想到過竟能輕而易舉地沖入牢房,不由感慨世上無難事,只怕有心人。若非仗著碗兒姑娘臉皮厚,他冉刻求再膽大心細,也絕不會如此順利地到了這裡。

等入了牢房,舉目一望,見十數間鐵牢空空蕩蕩的,冉刻求心頭一沉,只以為中了圈套。

就聽碗兒低聲道:「在裡面。」

冉刻求極目一望,才發現最裡面的一間鐵牢內有人影隱約,老臉不由一熱,跟著碗兒沖了過去,正迎上孫思邈詫異的目光。

若說孫思邈也有吃驚的時候,無疑就是在此刻。

見二人衝到鐵欄前,孫思邈皺眉道:「冉刻求,你怎麼來了?」目光落在碗兒身上,上下打量兩眼,有些恍然道,「原來是你。」

冉刻求一呆,問道:「你們認識?」

他做夢也沒想到過,孫思邈和這種女人也有一腿,暗自一想,頓時明白究竟。

在他想來,定是孫思邈曾經醫治過碗兒,而碗兒這種女子能找個活的男人就肯嫁,更何況碰到孫思邈,自然是痴心一片系在孫思邈身上,為孫思邈不惜一切,不然怎麼會冒著砍頭的危險來救孫思邈?

他在那胡思亂想,碗兒沉默不語,早用鑰匙打開了牢門,鑽入牢中,又要為孫思邈打開鎖鏈腳銬。孫思邈略為避讓,說道:「且慢……」

碗兒一怔,冉刻求急了,叫道:「孫先生,感謝的話留著出去再說,如今事態緊迫,先放開你再說。」

孫思邈皺了下屑頭,突然道:「我不走。」

碗兒持鑰匙的手一抖,冉刻求的下巴幾乎砸到腳面,二人齊望孫思邈,失聲道:「你不走?」

孫思邈認真點頭道:「我自甘束手,本有目的,不達目的,怎能就此離開?這次若是離開,只怕以後就更難做了。」

冉刻求劫獄前曾想了千般困難,卻從未想到牢中之人根本不想被他救,眼珠轉了幾下,分析道:「得了吧,孫先生,我知道你是高人,這次被我們來救,感覺跌了面子。算了,這件事,我保證不說出去就是。」

伸手去拉孫思邈,向碗兒使著眼色。碗兒本是大咧咧的舉止,這刻卻又悶不作聲,手指輕動,已為孫思邈打開手銬腳鐐。

孫思邈較嘆一聲,突然道:「這外邊戒備森嚴,你們又是怎麼進來的?」

冉刻求見孫思邈有些鬆動的意思,喜道:「其實也沒有那麼嚴。當然了,也不是輕易能混得進來的,還得靠我……和碗兒聯手才能進來。」

孫思邈目光困惑,還待再說什麼,就聽到外面的牢門咣鐺一聲打開,張三扯著嗓子公鴨一樣地道:「穆大人駕到!」

話音未落,腳步沓沓,就見牢門口處幾人走了進來,為首那人赫然就是穆提婆。

穆提婆帶了幾個兵衛在身邊,後面又跟著張三和王五。

冉刻求心頭一沉,暗自叫苦,不想這不男不女的在這關鍵的時候出現。

殺出去,還是先擒住穆大人做人質?

冉刻求腦海中瞬間閃過這兩個念頭,回望過去,低聲道:「怎麼辦?孫先生,你一定要出手了。」

孫思邈雖不想走,但他冉刻求可不想被關在牢中,若被穆提婆發現問題,將牢門一關,那他們天大的本事也難以逃脫。

幸好張三、王五跟在穆提婆的身後,好似未被穆提婆發現問題,可斷穆提婆的後路。

張三、王五額頭滿是汗水,緊跟在眾人的最後,頻頻和冉刻求交換著目光,詢問冉刻求的打算。

冉刻求迅速盤算雙方的實力,感覺若孫思邈出手,他們還可過了這一關,畢竟孫思邈長街伏牛、從蘭陵王刀下救了孩童兩事都顯得武功極高。

可關鍵是,孫思邈似乎根本沒有出手的打算!

腳步聲踢踏,穆提婆走得雖慢,終究還是到了鐵牢近前。

這時候,冉刻求人在牢外,只是上半身穿著獄卒的衣服,不倫不類。碗兒人在牢內,來不及退出,雖早悄然將鑰匙藏在身後,但牢門大開,孫思邈的手銬腳鏈都是鬆鬆散散,一看就知道大有問題。

更何況,穆提婆是認識冉刻求的!

燈火閃爍下,穆提婆的臉上更有分胭脂般的艷。

他不看冉刻求和碗兒,亦像沒有看到牢中的異樣,只是凝望著孫思邈。孫思邈亦在看著穆提婆,微微一笑道:「不想祖侍中才去,穆大人又來,看來孫某真的給幾位大人添麻煩了。」

穆提婆幽幽一嘆,突然擺手道:「來人,給孫先生解開鐐銬。」

冉刻求一怔,碗兒不知所措,張三、王五更是摸不到頭腦。

原來方才穆提婆前來,張三、王五已暗中盤算,若是被穆提婆看出問題,定要拚死抵抗,守住牢門,等冉刻求救出孫思邈再說。不想穆大人似有心事,竟對他們根本沒有在意,只要他們打開牢門。進了牢房後,張三、王五又想要斷穆提婆等人的後路,暗想難免一番血戰,哪裡想到穆提婆竟是來釋放孫思邈的?

冉刻求心機最快,忙從碗兒手上搶過鑰匙,裝模作樣地去開孫思邈的鐐銬。

這掩耳盜鈴之舉著實有些好笑,穆提婆視而不見。

等見孫思邈完全去了鐐銬,穆提婆才道:「孫先生,你走吧,我已吩咐這裡的獄卒,不會攔截先生。」

孫思邈皺了下眉頭道:「穆大人此舉,實在讓在下感激,可斛律將軍那面……」

穆提婆一揚眉,臉上帶分忿然之意,「白日時,斛律明月將先生下獄,奴家就憤憤不平,但爭他不過,因此立即去宮中後稟皇上。皇上聽先生被下獄,也是詫異,說先生這樣的人若沒確鑿過錯,平白下獄,豈不顯得大齊賞罰不明?因此皇上下旨,讓放了先生。先生不用怕,儘管走就好,斛律將軍那面,自然有奴家去說。」

他說到這裡,神色激動,卻自有一番動人的慷慨之意。

一擺手,身邊有兵士送來個包裹,正是孫思邈留在宮中那個,穆提婆道:「孫先生,這是你的包裹,我給你拿回來了。」

冉刻求一旁看了,呆了一呆,不想穆提婆竟是這種人物。就算那碗兒,都是目光詫異地看著穆提婆,像被他的執著所動。

見孫思邈立在牢中,並無稍動,穆提婆跺腳道:「先生怎還不走,莫不是懷疑奴家的誠意?」

孫思邈看了穆提婆良久,這才深施一禮道:「謝過穆大人。此次恩情,不知何時能報。」

穆提婆微有喜悅,蘭花指再次翅起,一指孫思邈道:「看先生你說的,你救了我的義妹,又讓皇上開心,這都是我生命中最重要的人物,我感激你還來不及呢,做這點小事,何足掛齒?你若是把我當朋友,就莫要說這些客氣話。」

冉刻求見穆提婆言語嫣嫣,燈光下竟是一派嫵媚神色,不由心中發毛,暗想這穆提婆不是看上了孫思邈吧?那他倒和碗兒有得一拼。

孫思邈真誠道:「我一直把穆大人當作朋友看待,既然大人說無甚問題,那我先行告辭。」

他終於走出牢籠,向牢外走去。將到牢門前,穆提婆突道:「先生……」

「穆大人有事?」孫思邈止步,回頭望去。

穆提婆神色複雜,見人多眼雜,欲言又止,有些煩躁道:「你們都出去,奴家想問先生件事情。」

跟著穆提婆的幾個手下立即出了牢中,冉刻求總是不放心穆提婆,只怕他用計,讓兵衛在外扼住要道,慌忙也跟了出去。

張三、王五和碗兒像是一樣的心思,立即出了牢門。畢竟在他們心目中,孫思邈無論如何都可應付穆提婆的。

牢門合上,穆提婆望著孫思邈,目光中突透露分哀怨,柔聲道:「孫先生,奴家問你一件事情,你可一定要問答。其實,這件事奴家也是替別人問的……」

孫思邈道:「我若知情,定會回答。」

雖在牢中,靜寂再無外人,穆提婆竟好像還不放心,四下望了眼,以極低的聲音道:「你是不是認識嶺南的冼夫人?你這次來……是不是要找蘭陵王?」

牢外繁星點點,一眨一眨地如煩瑣的心思。

冉刻求一出牢外,深吸一口氣,只感覺空氣極為清新美好。

穆大人的手下出了牢房,只是閑散地站著,視冉刻求等人為空氣,而牢獄別處的獄卒竟也沒什麼驚擾,好似什麼事情都沒有發生過,冉刻求等人見這種情況,暗自都舒了口氣。

這次眾人劫牢,都有些赴死的決心,哪逛想到會有這種結局?

見碗兒立在一棵大樹底下沉默無言,冉刻求倒對她的身份起了興趣,悄然過去道:「碗兒……姑娘,你也認識孫先生?」暗想她為情人搏命,倒也起了幾分尊敬。

碗兒斜瞥著冉刻求,冷漠道:「廢話。我不但認識他,還認識你哩。」

冉刻求被她身上的花油味道熏得頭痛,見她目光晶亮,倒和塗著厚粉的臉有些不搭,不及多想什麼,只怕這碗兒移情別戀看上了自己,忙道:「我怎麼比得上孫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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